电影院里很嘈杂。
首先是椅子声。
眼下的椅子都是胶合板的,随便活动一下就“咯吱、咯吱”地响。
然后是嗑瓜子的声音。
这是立体声环绕的,仿佛有一大群松鼠环绕在你周围。
最大最多的自然是人的声音。
有剧透的,有吐槽的,还有问东问西的。
白客觉得这挺好的。
这跟后世的弹幕不异曲同工吗?
电影开始没多久,秦咏梅叹息:“这男的长的挺帅的,可惜是个哑巴啊。”
没一会儿又惊叹:“这闺女长的真漂亮!这马一定比牛难骑哦。”
白客知道老妈会骑牛、会骑驴,只是马太金贵没机会学。
白客也看得津津有味,但看着看着就有点不对了。
好像脑子里某个阀门被打开了。
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丝恐惧,似乎将要看到可怕的事情了。
眼看着,影片已经接近尾声了。
杜丘假装吃药,被敌人带到房顶上。
你看!多么蓝的天呐!走过去你就会融化到蓝天里!
一直往前走,不要向两边看!
白客浑身颤抖起来。
昭仓不是跳下去了吗?唐塔也跳下去了……
突然之间,前世的最后一幕像一部电影一样呈现在白客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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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台上,白客跑过来。
唐塔正站在天台的边缘。
“他们发现你了!他们发现你了!”
白客大喊着。
唐塔缓缓转过身来。
30多年过去了,唐塔依然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大男孩。
脸上也依然是邪魅的笑容。
“站住!不许动!”
唐塔身后一片大喝声。
只见陈侃和黄毓带领着十几名警察围了上来。
几名狙击手找好位置,从各个角度向白客和唐塔瞄准。
白客摆摆手:“等等!你们稍微等会儿,我再劝劝他。”
“草!”黄毓有些不耐烦了,“我说大叔啊,你他妈假装精神病有意思吗?”
从陈侃黄毓他们这里看过去,前方平台边缘除了白客外,并无其他人。
“什么意思?”白客不解。
陈侃说:“大叔,我们调查过了,唐塔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他,他是你虚构出来的。”
“虚构?”白客笑了,“我又不是傻逼作者,怎么会虚构人物?是不是我挡住了?”
白客说着挪动一下身体,把唐塔露出来。
陈侃叹口气:“曾经有段时间,你过得很艰难,人人都把你当怪物,排斥你,孤立你。”
在走廊里,小白客因为尿裤子被罚站。
下课的铃声响了,他依然不敢离开。
同学们纷纷从教室里走出来,捂着鼻子老远躲着他。
还有人在指手画脚:“他是个尿裤包……”
陈侃继续说道:“所以你从自己身体里分裂出一个小伙伴唐塔。从此你不再孤单,也不再害怕被人嘲笑。”
放学路上,小白客和唐塔肩并肩走着,不停地说笑着。
他身后的同学议论纷纷。
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白客在自说自话自娱自乐。
胆小的女同学老远躲着:“他是精神病,离他远点。”
胆大的男同学冲过去,大吼着:“怪胎!怪胎!”
白客和唐塔互相看看,一起哈哈大笑。
在前方的拐角处,白策推着自行车过来,当他看到白客的异常举动时,顿时惊呆了。
他惊慌地后退着,脚下一滑,和自行车一起摔倒了。
他挣扎一会儿,就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曾经有段时间,你的病情好转了。”
白策用自行车驮着白客四处求医。
一会儿让中医号脉。
一会儿让西医询问病情。
渐渐地,白客的病情好转了。
放学一个人走着的时候也不再自言自语了。
天暖和的时候白策带着白客游泳,天冷的时候白策带着白客溜冰。
白客不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可你父亲的突然离世却令你的病情加重了……”
在白客家里,医生用担架抬着白策的尸体从里屋出来。
白客哭喊着扑上去:“爸爸!爸爸!都是我害死了你!我是怪胎!是我害死了你!”
秦咏梅过来想拉开他,白客却突然推开秦咏梅,声音也变成了另一个人:“都怪你!都怪你!”
陈侃说完叹口气。
白客勉强地笑一下:“不,不,不可能,你在胡说八道。”
但他突然想起什么,惊恐地回头张望。
只见唐塔像一尊精美的陶瓷,缓缓碎裂开了,变成一片一片的碎片,漫天飞舞。
“不!”白客大喊着,“唐塔你别走!不!你别走!”
黄毓实在看不下去了:“草,你他妈比潘粤明还会演,你怎么不……”
“行了,少说两句吧。”陈侃连忙阻止。
“我们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努力,你想要治愈自己……”
白客苦笑:“可我还是失败了。我从来都是一个失败者。”
白客眼前突然闪现起那一个个被杀害的红衣女子,不由得悲从中来。
陈侃察觉到不妙,连忙大喊:“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已经晚了,白客纵身从楼上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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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结束了。
秦咏梅和白策却发现白客蜷缩在椅子上浑身发抖着。
“怎么了儿子?”秦咏梅连忙过来搀扶白客。
白客流着眼泪:“我要生病了!我要坏掉了!”
接下来,白客接连高烧三天。
神志不清的时候他时常跳起来大喊:“他们发现你了!他们发现你了!”
医生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病症,吃了退烧药、打了退烧针也没什么显著效果。
秦咏梅急了:“应该是被什么迷住了,找大仙看看吧。”
白策不太乐意:“那些怪力乱神……”
“那你说怎么办?你们爷俩一会儿你病,一会儿他病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好吧,好吧。”
刘县长来探望后,也赞成找大仙看看。
正好他也认识一个黄大仙,觉得有些道行,就介绍给秦咏梅。
把黄大仙请到家里后,他对着炕上躺着的白客折腾了一番。
一会儿大呼小叫,一会儿喃喃自语,一会儿又手舞足蹈。
最后累得满头大汗。
秦咏梅连忙问:“怎么样了?大仙儿。”
黄大仙叹口气:“好像是前世的妖孽纠缠着你儿。”
“那你赶紧把他赶走!”
黄大仙摇头:“小道才疏学浅,恐怕无能为力啊。”
“那怎么办啊?”
“只能看他个人造化了。”
秦咏梅给了黄大仙两张大团结,把他大发走了。
白策刚想劝劝秦咏梅,姥爷抱着两根大葱,“蹬蹬”地进来了。
指指自己手里的大葱,指指白客。
秦咏梅叹口气:“行了爹,人家大仙都治不好,你用两根葱就能治了。”
姥爷气红了脸,一下憋出完整的一句话:“你,哼么都不几道!”
白策突然想起什么:“对啊,葱白可以退烧,这是偏方。”
秦咏梅一听,连忙让白宗和白宁用葱白烧水,然后给白客喝下。
姥爷又用自己健全的一只手,沾着温水给白客推拿。
三四十分钟后,白客竟然神奇地退烧了。
秦咏梅刚想向姥爷道歉,姥爷却背着手走了。
一边走一边嘟哝:“哼么都不几道!”
此时天色已晚,白客就睡在父母的房间里。
退烧之后,白客酣然入睡。
但秦咏梅时不时起来查看,一会儿摸摸白客额头,一会儿瞅瞅白客的神情。
白策在一旁劝她:“行了,别把他吵醒了。”
“要你管。”
不过,秦咏梅没有再起来查看。
第二天一大早,秦咏梅起来时,却发现身旁的白客不见了。
连忙披着衣服起来。
走到厨房里,却发现白客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嘴里嘟哝着什么。
那种样子让秦咏梅有些头皮发麻,就这么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儿子的背影。
突然之间,白客转过身来了。
秦咏梅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怎么了?妈。”
“没,没事,你好了?”
“是啊。”白客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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