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一心在卫所里待到了夜幕降临才离开。
他一整天都在翻阅卫所里的卷宗,这些卷宗记载了这几年里如意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各种案件。
从这些案件里,独孤一心已经能够大致理清楚如意坊的势力划分了。
如意坊很大,大到甚至划分出了东南西北四个分坊的地步,其中东南西三个坊,居住的都是军户,所以也都是军户做主。
其中东坊就是蓝漪的铁马帮占据的,不过有一点比较奇特的是,整个都是由军户子弟组成的铁马帮,老大蓝漪居然是个外来者,没有人知道蓝漪是从哪里来的,忽然有一天他就带着一把巨大的阔剑出现在如意坊了,然后凭借着强大的武力和过人的魅力,笼络了一大批手下,打下了东坊的地盘。
西坊和南坊也是军户把持,分别是由一个叫野狼帮和猛虎帮占据,平时也是争斗不休。
可能也是因为这些军户实在不够团结,没能彻底拧成一股势力,所以导致了唯一一片居住着归化民和外乡人的北坊反而是以最少的人数,占据了如意坊最强势力的位置。
这股占据着北坊,叫做归化帮的势力,老大就是今天的那个被独孤一心坏了好事的胡作非。
那个独孤一心一直在寻找的外乡人,大概率就在北坊里躲藏着,不过独孤一心也不急,先等等蓝漪那边的消息再说。
收起卷宗,独孤一心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很黑了,李圭今天倒是没有带着手下在卫所里酗酒,留下了几个看守的人,自己早就回家了,并没有任何等着上司先走自己再走的意思。
独孤一心对此并不在意,李圭是一个小人物,随时可以对付,完全不需要在这种人身上花费太多心思。
出了门,福伯已经驾着马车在外面等着了。
独孤一心照例对福伯笑了笑,说了声辛苦就上车了。
对于福伯这个人,独孤一心至今还是没有看透,所以也只能暂时这样相处着,等待着什么时候,福伯再露出什么足够大的破绽,独孤一心才能戳破那层窗户纸。
马车在福伯的操控下缓缓前行。
独孤一心坐在马车里假寐了起来。
他还是蛮喜欢这种时刻的,难得的安静的时刻,长安城的夜晚就在马车外缓缓流淌而过,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沉入了海里。
马车不知道前行了多久。
忽然,独孤一心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只因他的耳朵,或者说,他的感知告诉他,正有一支利箭在朝着马车袭来。
下一刻,是利箭穿刺了缰绳的声音,整辆马车,猛地一顿,然后就停了下来,独孤一心在马车里,整个人被抛飞向前,他凭借着强悍的感知和身体控制力,让自己并没有摔倒。
马已经脱缰而走,在长安城夜色里远去,而更多的利箭破空声,在朝着马车的车厢而来。
独孤一心连忙掀开车帘,看到的是摔倒在地的福伯。
福伯也看到了独孤一心,同时他也听见了利箭的破空声,他连忙喊了一声:“少爷小心!”
整个人已经飞扑着将独孤一心从车厢里拉扯了出来,然后整个人覆盖在了独孤一心的身上。
一次突然的袭击。
福伯的表现堪称完美。
独孤一心被福伯覆盖在身下,听着利箭穿刺进马车车厢里的声音,很平静。
他早已经料到了这一次袭击。
甚至,他早就已经在等待着这一次的袭击了。
孙恒虽然严格意义上不是死在他手里的,但最终拿下孙恒的人头,换取了大理寺的奖赏的,是独孤一心。
那么以集英楼的行事作风,必然不可能放过独孤一心。
原本,他以为这一次袭击应该在早两天就该发生了,可是居然是整整过了三天,才姗姗来迟。
也许,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独孤一心不知道为什么,就又想起了那一串红色的珠帘。
“杀死独孤狗贼,为孙大哥报仇!”
“杀死独孤狗贼!”
“杀!!!!”
喊杀声已经此起彼伏,一连串的整齐的脚步声从黑夜的暗巷里杀出来。
独孤一心却只是对着覆盖在他身上的福伯说道:“没事了,福伯,你不要紧吧,放开我吧。”
他之所以这么说,当然不是因为他疯了,而是他既然早已经料到了这一次袭击,当然不可能不作出防范。
他的防范就是,雪浓。
事实上,从他预料到这一次袭杀以后,雪浓就已经常驻在他的左右了,为的就是此刻。
所以那些从暗处杀出的集英楼的人,还没来得及靠近独孤一心,已经开始被雪浓截杀。
独孤一心在福伯的搀扶下站起来,映入眼帘的是雪浓手中的师走在暗夜之中也在饮着血暗暗发光。
今夜的月色很暗,几乎没有,实在是个杀人的好时候。
那些原本以为自己是螳螂捕蝉的集英楼刺客,在雪浓这只黄雀的骤然突袭之下,溃不成军。
青龙卫的长刀和蛛丝刀在夜色里高速撕扯着,不断有鲜血喷溅的声音响起。
不到十息时间,这些突然袭击独孤一心的集英楼此刻,已经在雪浓和他带领的七个青龙卫的袭杀下,全都躺在了地上。
“福伯,你没什么事吧?”独孤一心又问了一句身旁的福伯,虽然刚刚在刺杀突发的一瞬间,福伯表现的实在是无可挑剔,可是越是这样,那一层窗户纸就越是捅不破。
独孤一心就越是还是不能相信这个老人。
雪浓在另一边收起了长刀,看向了独孤一心。
独孤一心也看向了他,今夜虽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折,一切都在独孤一心的计算之中,可是有件事是必然的,他自己也无法阻止的。
那就是,雪浓这张牌,是彻底暴露了,这也是独孤一心为什么会在今天早上接触蓝漪的原因。
他急需要更多的牌。
独孤一心朝着雪浓点头,算是感谢和恭喜。
杀了集英楼的凶徒,总是对稳固雪浓现在的地位有好处的,也算是一件功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