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是被一阵“汪汪汪”的狗叫声惊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吃惊地看到两条半人多高的大黑狗正呲着尖利的牙齿在冲自己狂吠不止,在两条大黑狗的身边地上,还散落着几块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去,去……”杨凌头脑立马清醒了过来,一边冲两条大狗吆喝着,一边向前探了探身子,身前虽只有一片草地,并无石子可捡,他却想用这样的动作吓退两条凶恶的大狗。
两条大黑狗看到杨凌弯腰捡石子的动作,果然吓得向后退了几步,旋即发现上了当,更加响亮地冲杨凌“汪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一阵刺骨的寒意掠过,杨凌禁不住抱紧了双肩,打了个激凌,在确认面前的两条大狗对自己并无恶意之后,他翻身站了起来,四下张望,讶异地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
身后是一座高约两三米的草丘,面前十几米开外汪着一滩清亮的水面,除此之外,就是一望无垠、黄绿相间的大草原了。
提鼻一嗅,浓郁的青草气息扑鼻而来,呛得杨凌打了个喷嚏:自己怎么会来到了这里?
两条大狗见杨凌站了起来,摇头摆尾地冲他叫得更欢了,其中一条大狗猛地窜上了杨凌身后的草丘,冲草丘另一面狂吠两声,又回头望望杨凌。
“莫非出了什么事情?”杨凌一念闪过,三两步跃上草丘,朝远方望去。
草原上的狂风刮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同时,前方天空上的阳光虽然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来,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暖意:这应当不是在他记忆最后驻留的夏天,杨凌暗自想道。
抬起一只手遮挡住刺眼却不温暖的阳光,杨凌渐渐看清楚了:就在大约距自己两三里地开外的前方草原上,有两个人正赶着一群羊顶着狂风向远处走去。
刹那间,杨凌像是恍然省悟到了两条大狗朝自己狂吠不止的原因,尝试着手指羊群远去的方向冲两条狗命令道:“快追。”
两条牧羊犬得到主人的命令,立即撒开腿,如离弦的利箭般奔着羊群的方向紧追了过去。
杨凌略微犹豫了一下,跟着两条狗也跑了过去。
前面的两个人赶着羊群走得并不快,片刻之间就被两条牧羊犬给撵上了。
回头望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杨凌,两条牧羊犬狂吠着扑向了走在后面的一人。
出乎杨凌意料的是,就在冲在前面的一条牧羊犬即将扑落到走在后面的那人身上时,那人头也没回,向身后扬了扬手臂,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条体形如牛犊般强壮的牧羊犬惨叫一声,向前一头栽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身为一名协警,杨凌曾现场观摩过警犬训练,知道寻常人是万万无法做到抬手间击毙一条凶猛如警犬的牧羊犬的,眼见一条牧羊犬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偷羊贼手下,唬得他立马停下了脚步,楞在了原地,一时打不定主意要不要追过去了。
“不可造次!”回头发现是同伴挥剑斩杀了一条牧羊犬,走在前面的“偷羊贼”大喝一声,转过身来及时制止了同伴。
他望了望几十步开外正在发愣的杨凌,脸上堆起了笑容,放缓了语气招呼他道:“小兄弟莫怕,请过来吧,咱们商量个价钱,算上这条牧羊犬,连同一百多只羊,你报出价来,我决不讨价还价,如何?”
杨凌唯恐对方有诈,依然站在原地未动,大声唤回另一条牧羊犬,冲说话的那人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偷羊?”
说话的那人瞧出杨凌害怕走近自己,冲同伴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到一旁,自己则缓步走向杨凌,笑着向他解释道:“小兄弟,我二人是前往辽东采买山参的商户,因即将进入异邦境内,担心身上携带的财货遭劫,所以想借你这一群羊用上一用,装扮成草原上放羊的牧民,骗过突厥人和契丹人。方才因在那湖边只见羊群,没有寻见牧羊人,多有失礼之处,请小兄弟不要见怪。”
这是在拍电影,还是自己在做梦呢?
杨凌缓过神来,看得真真切切:正朝自己走来的这人是位彪形大汉,身穿一件厚实的羊皮袍子,肩负一具硕大的革囊,腰悬佩剑,完全是一副古时武士的装扮,最惹人注目的是,此人连鬓长着一副赤红的胡须,相貌凶恶,令人望而生畏。
“这群羊不是我的……你别过来……”杨凌本能地倒退几步,忙冲那人摆手解释道。
那人却不肯信,走到距杨凌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伸手从怀中摸出个十分精制的木匣,冲着杨凌打开,露出了木匣里盛装着的两颗鸡蛋大小的珍珠,依旧笑着向杨凌说道:“小兄弟,这两颗是东海所产之‘龙睛’珍珠,每一颗价值都在百贯之上,如按目下关里关外每头活羊一贯‘开皇五株’估算,我现在用这两颗‘龙睛’来买你这群羊,带上那条死了的牧羊犬,算不得欺负你吧。”
“不不不,你搞错了,这群羊真不是我的……”杨凌虽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两颗珍珠,却仍连连冲那人摆手推辞道。
赤须壮汉像是急于赶路,不想在此多做逗留,随手将盛装着两颗“龙睛”珍珠的木匣放在身前的草地上,用近乎命令的口吻对杨凌吩咐道:“把这两颗‘龙睛’带回去,你的主家识得它的价值,非但不会责罚你,还会重赏你呢。羊和狗的事就这样吧。”说毕,不等杨凌再开口推辞解释,转身大步流星地追上同伴,与他一道赶着羊群扬长而去了。
赤须壮汉和他的同伴先是斩杀牧羊犬,继而强买强卖的举止行为有些激怒了杨凌。他紧握了握拳头,想要冲上去拦下赤须壮汉,可不知怎地,脚下却难以向前挪动一步,只得眼巴巴地望着赤须壮汉和杀死牧羊犬的凶手赶着羊群走远了。
侥幸躲过一劫的那条牧羊犬窜到倒卧在地上的同伴身边,伸出舌头舔舐着同伴的身体,想用这种方式把它唤醒。
杨凌跟着走了过去,俯身查看它的伤势:致命的创伤是在颈间,那人十分精准地挥动利刃切断了牧羊犬的颈间动脉,鲜血汩汩冒出,已将牧羊犬的尸身完全浸透了……
心怀愧疚地望着面前鲜红的血迹,刹那间,杨凌脑海中闪现出了另一幅画面,找回了短暂失去的记忆:自己是在到警队递交了辞职信,返回妈妈开的那爿面馆途中,遭遇滂沱大雨,脚下的路面奇葩地塌陷,令他防不胜防,失足掉了下去……
回想起失足掉落地面之下的一瞬间,令杨凌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像是要逃避那种夹杂着恐惧、无助的可怕感觉似的,转过了头去:牧羊犬不肯放弃,仍在杨凌身边用舌头舔舐着同伴的身体……
“它醒不过来了,咱们就在这儿给它刨个窝,让它好好地睡上一觉吧。”杨凌柔声安慰着活着的那条牧羊犬,率先动手就地挖起坑来。
过不多时,牧羊犬也凑到近前,用两只前脚爪效仿着杨凌在地上刨起坑来。
一边用双手就地替死去的那条牧羊犬挖着坟墓,以减轻自己心中对它的负疚感,杨凌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从前:自己掉落到塌陷的路面之下以后,又发生了什么呢?城市地下的排污管网总不会把自己冲到千里之外的草原上来吧?
记忆里一片空白。
杨凌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已不是t恤、牛仔裤、运动鞋的搭配了,而是令人不可思议地换上了身古人的装束:土褐色的粗麻布短衫外套着件羊皮坎肩,下身两个裤衩开得高高的,似是穿着一条裙裤,杨凌赶忙腾出手来,往裙裤里摸了摸,还好,里面另穿有一条长裤,凭手感能摸出,里面穿着的长裤也是用粗麻布缝制的,两只脚上穿着的同样是一双麻鞋。
我不会是穿越了吧?!
一念掠过心头,杨凌霍地站了起来,吓得身边正在卖力刨坑的那条牧羊犬闪到了一旁,“汪汪”地狂吠了起来。
要是我死了,或者是像无数网络小说中描写的那样死后穿越了,妈妈该怎么办?
一想到十多年前就与爸爸离了婚,含辛茹苦独自把自己抚养长大的妈妈,杨凌转身撒腿就向他被两条狗叫醒的那座草丘飞快地跑了过去:他要从那里寻找到回家的路去见亲爱的妈妈,亲口告诉她,儿子已经二十四岁了,再不需要别人给予的施舍,完全有能力帮您把面馆做强做大,好让您过上富裕、安稳的生活。
牧羊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跟在杨凌身后飞奔了过去。
一人一狗前后相跟着翻过草丘,回到了杨凌最初被唤醒的地方。杨凌带着牧羊犬围着草丘东南西北各个方向找了个遍,也没能在草地上发现一个有可能带他穿越回前世,返回妈妈身边的地穴。
无论他如何用力踩踏,脚下都是结结实实的草地,再没有出现像他自幼生长的那座都市那样,每年花费成百上千万巨资修建、改建的城市路面禁受不起一场暴雨的冲刷,地面上会突然裂开个大窟窿。
近乎绝望之下,杨凌不得不怀疑,神秘的穿越洞穴就在距草丘不远的那片水面下。
他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骨头,走到水洼边,欲将骨头抛向水洼中央,试探出水的深度,不经意间瞥见洁净平展如镜面的湖水中倒映出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杨凌蹲下身,脸贴近了水面仔细地端详,惊奇地发觉:水里倒映出的这张面容不正是五六年前自己的模样吗?这么一来,杨凌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穿越了。
因为他知道,只有在穿越的情况下,也就是人体实际运动的速度超过了光速,才有可能使一个人变回成更年轻时的自己。
杨凌深深地吸了口气,站起身,把手中的骨头远远地抛向水洼中央,听到骨头落入水面发出“咚”地一声响,水中的回音久久不绝,他据此推断出面前这洼水的深度应远远超过自己的身高。
尽管如此,杨凌还是下定了决心,要潜入水下去寻找可能带他回家的神秘洞穴。
就在这时,身边牧羊犬发出的叫声提醒了他:这场突如其来的穿越还使得他无意中伤害了一条狗的性命,他在冒险下水寻找回家的路之前,应当给它一个交待。
于是,杨凌带着牧羊犬回到挖了一半的坑前,继续用双手挖出一个足以安放它死去同伴尸身的大坑,将死去的那条牧羊犬拖到坑里仔细地掩埋,用黄土堆出个坟头的形状,又回头瞧见不远处的草地上放着盛装着两颗“龙睛”珍珠的木匣,遂在坟旁挖了一个小坑,将木匣合上盖捧过来放入小坑里小心地埋好,这才爱抚地抚摩着牧羊犬的脑袋叮嘱它道:“你可要记住这个地方,呆会儿我要是回不来了,就要靠你带那群羊的主人到这里来拿回属于他的两颗珍珠了,莫要叫他误以为我昧了他的卖羊钱。”
牧羊犬冲杨凌晃了晃尾巴,表示听懂了他的话,却依偎在杨凌怀里不肯离开。
正当杨凌要强行吆喝着牧羊犬离开自己,去向羊群的主人报信之时,忽然听到从身后的远处顺风飘过来一个人的呼叫声:“小崽子,你死到哪去了?快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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