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荐听了杨凌这话,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忽然问道:“我家公子果然料事如神,你如此替顾沁儿着想,莫不是对她起了爱慕之心,担心她到了浙东会有性命之忧?事到如今,我不妨据实相告,这趟浙东之行还非得顾沁儿不可。”
“英荐,你明知就这么放顾沁儿前往浙东,不但会给她带来危险,更会引起对手的警觉,暴露书信是经过人伪造的这一事实,坏了朝廷剿匪的大计,为什么还要执意如行此事?”杨凌一时气急,也顾不得英荐表面是李靖派给自己的助手,实为自己的上线,当即质问他道。
“这些事有必要向你一一解释吗?”英荐见杨凌动了怒,却扑哧一乐,风淡云轻地回了他一句。
“李将军既然把这桩差使交给了我,我就要竭尽全力保证它不出任何差池。”杨凌毫不示弱地争辩道。
“杨凌,你听好了,服从我的安排,便是在执行我家公子的命令!”英荐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出乎杨凌意料地顺手抄起放置在几案上的黑漆木匣,一把摔在了地上,正色告诫杨凌道,“现在把木匣捡起来,装入仿写的那份经卷,回去告诉顾沁儿,明日你就会帮她搞到平陵县衙颁发的路引,送她上路了。”
杨凌望着被英荐摔在地上,裂开了一道长长口子的黑漆木匣,心中充满了英荐的强烈不满和愤懑,攥紧了拳头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你为了顾沁儿这么个只见过几面的女子,难道就不顾念三郎和养母的安危了吗?”英荐抬高调门,威胁杨凌道。
杨凌仍直挺挺地站着,丝毫没动。
英荐毕竟年轻,见杨凌真动了怒,压根不吃他这一套,唯恐杨凌为了红颜、冲冠一怒,真的半道撒手不干,坏了朝廷大事,强压心头怒火,主动放缓语气,向杨凌解释道:“你尽可放心,‘雁巢’中人,决不会动顾沁儿一根毫发的。没有这个把握,公子也不会授命于我,放她前往浙东了。”
“你别哄我。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是决计不会照着你说的去做的!”杨凌为了顾沁儿,也真是豁出去了,态度异常坚决地顶撞英荐道。
“顾氏一家,曾出过两名‘雁巢’的大首领,你说,‘雁巢’会杀顾家的人吗?我只能向你说到此为止了,做与不做,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那……你故意把这木匣摔坏,要我把仿造的书信装在摔坏的木匣里带还给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杨凌着实没想到顾沁儿出身的家族和“雁巢”有如此深厚的渊源,本还想向英荐打听其中详情,但见英荐一张小白脸憋得紫红,语意坚决,遂改变主意,转而向他问道。
“你动脑子想想吧。不知我家公子怎么就相中了你,连这层意思都瞧不破!”英荐负气怼杨凌道。
出于对李靖这位鼎鼎大名的“军神”的信任,兼之头脑稍微冷静下来,也确实牵挂着养母娄氏和三郎的安危,杨凌勉强遵从英荐的命令,俯身把摔坏了的黑漆木匣捡了起来,装入那份英荐仿造的经卷,转身走了。
杨凌一回到忠伯、小草租住的民居,急盼着他的回音的顾沁儿便从房中跑了出来,盯着他手里捧着的那个裂开了口子的黑漆木匣问道:“杨大哥,我听小草说你进城托人帮忙去了,怎么样,托到人了吗?”
杨凌只得冲着她苦笑一声,带着她进屋落了座,方对她谎称道:“县衙里的一位朋友倒是答应帮忙,如无变故,明日一早就可将你的路引送来,可就是我到县衙去见他时,正碰上衙里负责查验送往浙东信件的差役,一听说这个木匣是带往浙东去的,坚持要打开检视,结果不慎把它摔坏了。你快瞧瞧,里面装的经卷污损了没有?”
按照杨凌的本意,是想通过这番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住的谎话引起顾沁儿对自己的怀疑,进而推迟前往浙东的行程。然而,令他哭笑不得的是,顾沁儿竟然没有对他的谎话起疑,接过木匣打开认真看了看,不介意地说道:“无垢大师托带的是经卷,又不是木匣,没事的。”
尽管杨凌在城中答应了英荐,明日要送顾沁儿上路,继续前往浙东送信,可是当他见到顾沁儿对他毫不设防,丝毫没对他的谎话产生疑心,又禁不住心软了下来,试探着问她道:“顾姑娘,你能说说当初家中发生了怎样的变故,才使得你孤身一人流落到了建康吗?”
顾沁儿略一犹豫,低头答道:“原是同族内出了两名朝廷的叛逆,受到她们两个的连累,父母双亲不堪忍受官府的监视、邻人故交的冷眼相待,才相继郁郁而终的。二老身亡之后,幸得族长关照,差遣族人来平陵将二老的骸骨运回东殴,安葬入了顾氏祖坟。”
听她如此一说,杨凌对英荐所说相信了几分,沉吟着提醒顾沁儿道:“姑娘此次既是回乡祭拜双亲,再往天台山帮人带信恐多有不便,倒不如托请族人将无垢大师亲笔抄妹的这卷经文送往天台山,交给觉悟大师,更合适些。”
顾沁儿将信将疑地看了看那份经卷,又望了望杨凌,不解地问道:“我在灵谷寺外寄居时,常受无垢大师及寺中诸位师父的关照,自然应当亲自前往天台山将这卷经文交给觉悟大师的,杨大哥为何要我托请他人代往,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眼睁睁地瞧着自己一见倾心的姑娘即将踏上危途而不自知,杨凌头脑一热,险些一股脑地将实情和盘向顾沁儿说出,劝说她放弃这趟浙东之行,只是因牵挂着三郎和养母娄氏的安危,才尽力克制住了自己,没有说出口,只含混答道:“听说最近浙东一带匪患猖獗,我是担心姑娘在路上跑得多了,遇到危险,并无什么别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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