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费力,杨凌也能猜想出顾沁儿在他面前说不出的下半截话:她的父母大概会说:唯有满腹文章的读书人才是你能托付终身的如意郎君。
自穿越以来,在隋朝生活的这半年时间里,最令杨凌感到头痛的就是读书这件事了。
且不说隋朝人作文写信,常用的是竖写繁体字,仅文不加句读这一条,就使得杨凌叫苦不迭,更遑论要他提笔作文了。
顾沁儿对读书人自幼仰慕,特别是对初次见面的英荐,仿佛杨凌对她,似乎都有一见衷情的迹象,既使杨凌感到气馁和心凉,又颇有些不服气,暗自打定主意:自今往后,要发奋读书,尽快使自己脱胎换骨,成为一位受顾沁儿爱慕的读书人,以博得她的芳心。
“杨大哥今日如果无事的话,能否陪我进城走走?”顾沁儿见杨凌兀自站在那里发呆出神,柔声向他问道。
“啊,我没什么紧要的事。”杨凌求之不得地应道,“姑娘可是想到城中看看幼时居住的地方?咱们这就走吧。”
顾沁儿点点头,与杨凌一道离开江边,向平陵城的方向走去。
“听姑娘昨日话中的意思,顾氏一族应当是聚居在浙东的东殴城,为何姑娘一家人会独居于平陵呢?”杨凌边走边向顾沁儿探问道。
“我家迁至平陵,还是在我未出生之前,当时我的一位同族姑母与南陈太子陈叔宝有过一段旧情,据说平陵城里的这所旧宅便是陈叔宝赠送给姑母的,后因姑母远嫁长安,便由我父亲代为照看了。”顾沁儿语调中带着些许伤感,怅然若失地答道。
陈叔宝这个历史人物杨凌倒是听说过的,此时听顾沁儿说起她的一位同族姑母居然和陈叔宝有过一段男女之情,杨凌暗吃了一惊,觑着顾沁儿的脸色问道:“姑娘的这位姑母现还在长安吗?当初她应当是嫁给了一位王公显贵了吧?”
顾沁儿凄然一笑,紧咬牙关答道:“岂止是王公显贵,顾盼儿是嫁给了北周的皇帝,成了北朝宫中的贵妃。她若肯安守本份,又怎么会给顾氏一族招来无妄之灾,害得我父母郁郁而亡。”
“都是在下多嘴,叫姑娘回想起伤心事了。”尽管杨凌很想继续探问下去,可看到顾沁儿面色惨白,神情落寞,又有些于心不忍,忙向她致歉道。
“杨大哥不必自责,这件事早已过去了,如今向你说说也没什么关系。”顾沁儿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道,“还记得昨日我同你说起过,顾氏家族中出过两名朝廷的叛逆吗?这位顾盼儿就是其中之一,另一位是她的同胞妹妹顾姿儿。”
“姑娘的这位姑母,名唤顾盼儿的,不是早就嫁入长安宫中成为北周的贵妃了吗,怎么又成了朝廷的叛逆?”
“顾盼儿、顾姿儿姐妹俩案发之时,我年岁还小,对她们俩个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只记得父亲曾经说过,好像当初顾盼儿放弃成为南陈皇后的机会,自愿远嫁长安,负有充做南陈细作,打探北朝虚实的使命。后来不知怎地,在南陈被隋朝伐灭之后,顾盼儿、顾姿儿姐妹两人相继成为了一个隐秘组织的大首领,企图复辟南陈江山,先后被朝廷诛杀了。”
怪不得昨日英荐很有把握地向自己保证,商畴所部残匪一定不会伤害顾沁儿的,原来她的两位同族姑母竟然是“雁巢”的两位大首领!
杨凌暗自咂了咂舌,这才完全相信了英荐的话。
顾沁儿自幼在平陵城内长大,对城里的街巷十分熟悉,带着杨凌三转两转,来到了一所大宅院旁,回头对他说道:“就是这里了,我家住在这里时,这所宅子被人称做顾园。”
杨凌因脑子里还在想着顾盼儿、顾姿儿姐妹俩的事,起初没有留意,此时听顾沁儿介绍说她家原就住在眼前的这所大宅院里,前后周围地一打量,不禁大吃了一惊:原来,这所宅院正是昨日自己曾到此来见英荐的那所宅院。
“真没想到姑娘家原来这么大!”杨凌由衷地感慨道。
“父母相继亡故后,这所宅院就被官府查没了,不知现在作何用处。杨大哥,咱们到正门瞧瞧吧。”顾沁儿在进城的路上向杨凌诉说罢家族的变故,像是已解开了心中的郁结,此时来到自己旧时家园的院墙外,并没有杨凌想像的那般伤感,反倒带着几分故地重游的喜悦招呼杨凌与她一道绕到顾园的正门去看看。
杨凌跟随顾沁儿绕至顾园的正门,惊诧地发现这里已成为了平陵县的县衙:大门两边分别安放着一座石狮,门外站着两名手持水火大棍的衙役。
“这里就是平陵县如今的县衙啊?杨大哥,那位大哥就在这里当差吗?”顾沁儿也对自己家的故园成为了县衙感到颇为惊讶,却随即想到了英荐,回头问杨凌道。
“啊,啊,是吧。”杨凌酸溜溜地答道。
“你同那位大哥说说,带咱们到里面瞧瞧,怎么样?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位大哥叫什么呢?”顾沁儿颇有些兴奋地请求杨凌道。
“这,恐怕不大方便吧。你没瞧见县衙门前没有什么人来往走动吗,这会儿正是衙内办公时间,似乎不适合外人入内。”杨凌醋意十足地劝止着顾沁儿,转身就欲离开。
顾沁儿却站在县衙门外一动未动,两眼直盯着县衙的大门,在盼望着英荐此时能够出现。
杨凌走出十几步,转头望望身后,见顾沁儿仍站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县衙门内,心中泛酸,正想唤她随自己离开,却不防一眼望见有一群衙役这时正从县衙中跑了出来,其中就有英荐。
“大哥。”与此同时,顾沁儿也认出了英荐,喜出望外地走上前,亲热地向他打着招呼。
英荐理都没理顾沁儿,只向杨凌使了个眼色,便脚步匆匆地随同那群衙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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