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辞别顾沁儿,返回平陵驿的路上,阴行功黑着一张脸,对杨凌不理不睬。
杨凌见他如此,不免有些心虚,便主动向他搭讪着问道:“阴驿长,你是要在平陵驿下榻吗?请把王府颁给的传符交给我,我代你去白申驿长那儿知会一声,好为你安排宿处。”
“唔。”阴行功依旧对他不加理会,既不否认又没点称是。
杨凌碰了个钉子,想了想,索性径直问道:“阴驿长,高昌大哥昨晚用飞鸽传书发来密件,命我听从你的安排,可我却不知你为何在明知白草山的地产归属存在纠纷的情况下,仍要与顾姑娘签订契约,交付巨额定金,买断整座白草山上出产的白草?如不能告知实情,只怕小的难以帮到你了。”
阴行功听杨凌的口气软中带硬,似隐含对自己不满之意,因念及自己初抵平陵,以后还需杨凌出力配合,才能顺利完成此次的使命,遂强做出一副笑脸,转头说道:“张衡长史向我交待差使时说得也十分简略,只说要我设法到平陵从张氏手中夺下这座白草山,并没说别的,你要我怎么对你说呀?你们平陵驿的驿长白申是张伯和的人,我就不住在驿站了,你先帮我在平陵城中找一所洁净些的客栈,订一间上房住下,待三天后与顾沁儿签订契约后,张长史发来下一步的指示,我再对你说不迟。哦,对了,我与你娘也有些日子没见了,能不能请她到城中客栈来见见我呀?”
杨凌最不愿听到的就是阴行功仍与养母娄氏藕断丝连的扯不清关系,听他要到平陵城中去住,正暗自庆幸自己想到了前头,提前指使一名帮厨小子到城里接娄氏到忠伯那儿去住了,此时忽然又听到阴行功毫不避讳地公然要他请娄氏到客栈见面,不禁一股开火窜上了顶梁,冷冷地答道:“我娘近来身子多有不适,阴驿长还是等在平陵办完公事,再见我娘吧。”
“嘿嘿,你小子,到如今还对你娘和我的事耿耿于怀,想不通呢?”阴行功在马背上伸过一只手来,轻轻拍打着杨凌的肩头,一脸阴笑地说道,“只怕不是你娘身子不适,是你这心里感到不舒服吧。也罢,就听你的,迟两天再见她吧。不过,今天我可是和你把话挑明了,要是哪一天你娘心甘情愿地嫁给我,你小子可不许打横拦着啊!”
杨凌闪身躲过阴行功向自己伸来的手,有意引开话题,问道:“小的冒昧问一句,你方才对顾姑娘说起的,要为老夫人疗疾买断白草一事是实情吗?”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情岂是随便说说的?”阴行功伸出的手落了空,在空中抖了两抖,自觉没趣地缩了回去,瞪着眼说道。
“阴驿长是在晋王府当差,那么你所说的老夫人自然应当是晋王殿下的亲娘,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了,是吧?”早在阴行功在白草山向顾沁儿说出要为自家老夫人疗疾前来求药之时,杨凌就隐隐猜到了他所说的老夫人可能就是当今的皇后,此时为了从阴行功嘴里打探出他不惜先行交付巨额定金买断白草的真正用意,同时也是为了避免阴行功再次提起养母娄氏,杨凌索性直言向他问道。
阴行功脸色陡地一变,板起脸来训斥杨凌道:“只管专心办好你的差使就是了,胡乱问这些做什么?小崽子,我且问你,方才我看顾沁儿的意思,分明当场就能与我订下书契,将白草统交由我向外贩售,你为何要劝她回去与家人商议后再与我签约?”
杨凌对阴行功此问有所准备,故作委屈地答道:“阴驿长明鉴,小的纯粹是替你着想,才劝顾姑娘三日后再与你签约的呀。”
“嗯?此话怎讲?”
“皆因小的在陪阴驿长前往白草山之前,曾听三郎说过,白草山的地产归属存在纠纷,唯恐驿长你在不知情的情况贸然与顾姑娘订下书契,白白损失了万贯定金。”杨凌有意当着阴行功的面儿提到了三郎,边向他解释着边偷眼观察着他的反应。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我离开关外前曾听说,是三郎专程接你娘来江南的。她怎么知道白草山的事的?”阴行功脸上掠过一丝不安的神情,却稍纵即逝,不动声色地反问杨凌道。
“我就说嘛,阴驿长你初抵平陵,对有些事情可能还不了解。三郎受顾姑娘之托,向建康、吴州等地贩卖白草,已有近三个月了。身为顾姑娘生意上的伙伴,她知道点儿白草山的事有什么奇怪的?”杨凌半真半假地答道。
“小崽子,临来平陵前,张长史对我提到过,你调来江南当差后不久,就被晋王府的骠骑郎将李靖将军相中,加入了‘鹰窠’一事,你我如今虽无上下隶属关系,但你须谨记,在协助我从张伯和手中拿下白草山这件事上,你不得向我隐瞒任何事情,更不得夹杂有丝毫的私心杂念,坏了晋王殿下的大事。否则,即便是我与你娘交情菲浅,也难以在张长史面前保全于你,到时只怕你后悔都来不及了。”阴行功瞪着一双眼,显露出几分凶相,郑重告诫杨凌道。
“哟,是谁如此不客气地训斥我儿子呀?崽子,你没出什么事吧?”
阴行功、杨凌两人只顾着边走边说,猛然听到这一声熟悉的问话,不约而同地抬头向前望去,这才发现两人已回到了平陵驿附近。
而在驿站门外,袅娜身姿站立着的正是杨凌的养母娄氏。
杨凌万没料到娄氏因担心自己在驿站出了事,放心不下,主动来平陵驿寻他,不由得暗自叫苦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煞费心思地托人将她接出城来住,为的就是想尽量拖延和避免她与阴行功两人见面,旧情复燃,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叫他俩在驿站碰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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