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介休听得石当来报,说是对方的人到了,不由得吃了一惊,忙问:“来的是谁?”
石当盯了一眼已起身离座的白申,答道:“是广陵总管府的兵曹参军麻叔谋,平陵县的房县令也陪着来了。”
按隋朝制度,驿站虽直接隶属于尚书省兵部中的驾部,但须同时接受各藩王充任总管的当地总管府兵曹的监督、指令,因此,广陵总管府兵曹参军麻叔谋可以说是平陵驿长白申的顶头上司。
一听说顶头上司麻叔谋不期而至,白申登时便有些慌神,也忘了和唐介休打声招呼,抬脚就要赶到驿外迎接。
“白驿长且留步。”唐介休不满地拦住了白申,向石当问道,“你可打探清楚,麻叔谋因何来到平陵的吗?”
“据他的随从说,麻叔谋是要到浙东巡查兵备情形,路过平陵的。”石当抱拳答道。
“平陵的这位署理县令房乔怎么会与麻叔谋相识,竟亲自陪他来了?”唐介休喃喃自问了一句,随即吩咐白申道,“我不宜与麻某人相见,待会儿你见了麻某人,一定要打探明白,他此来平陵,是否与顾沁儿前不久擅自和晋王府的人签下的那份书契有关?”说罢,便站起身,带着石当避往别处去了。
白申不愿房乔见到杨凌,正要命帮厨小子带杨凌回宿房收拾行李,做好前往建康的准备,已听到由远及近传来了麻叔谋爽朗的笑声:“玄龄,你还是初次来到平陵驿吧,瞧瞧这座水陆大驿的规模如何?今后驿站的一应所需,还需平陵县多多支持才是。”
“世叔,您就放心吧,平陵驿与平陵县同为朝廷所设机构,玄龄自当尽全力支持平陵驿,保持驿路畅通就是。”答话的正是署理平陵县令房乔。
白申听门外的声音已经很近了,当下也顾不得再命杨凌退避,三步并做两步地从议事房中跑了出去,将麻叔谋和房乔一行接了进来。
房-玄龄,这个名字听在杨凌耳中,竟然觉得分外熟悉,令他当即想到了一个成语:房谋杜断。
难道这位陪同麻叔谋前来巡查平陵驿的署理平陵县令房乔就是将来成为大唐开国名相的房玄龄?
杨凌被这个意外的发现彻底惊呆了,以至于房乔在随同麻叔谋走进议事房后,瞧见杨凌也在房中,主动向他打招呼,才使他回过神来,急忙躬身施礼。
与此同时,在平陵驿的议事房中,另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名奉命监视杨凌的帮厨小子不知为何,一见麻叔谋、房乔等人走进议事房,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侧着身子紧贴墙根就欲开溜,却被跟在房乔身后的一名随从一把拉住,当着麻叔谋、白申等人的面儿大声向房乔禀报道:“老爷,他就是城中汤饼馆失火那晚来求我夜间打开城门,放他出城的那人。”
那帮厨小子万没想到崔六也会随同房乔来到平陵驿,并且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唬得当场就瘫软在地,面色煞白地说不出话来了。
“世叔,请您略坐片刻,下官要在此处审理一件悬而未决的案子了。”房乔正色向麻叔谋行了一礼,请麻叔谋到上首端坐,尔后回身大喝一声,“来呀,把守住院门,不得放人随意出入。”
白申见帮厨小子被崔六当场认出,脸色也为之一变,但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勉强陪笑凑到房乔近前,压低声音提醒他道:“老爷既要问案,不妨带上嫌犯回县衙审问就是,麻参军前来巡查驿站,当着他的面儿……”
“无妨无妨,本曹也想亲眼目睹玄龄贤侄身为一方父母,为民做主的风采,白驿长,今晚我就下榻于平陵驿了,咱们有的是时间谈说公务,先听听房县令如何审案问案吧。”麻叔谋像是听到了白申的话,面带笑容地打断了他,命他坐在自己的下首,安静听房乔问案。
“崔六,你可看清楚了?若是认错了人,白驿长可不依你。”房乔盯了杨凌一眼,转身向崔六问道。
“老爷,不会认错的,就是他。”崔六手指瘫倒在地的帮厨小子,笃定地答道。
“连日来你多次恳求本县带你出城来指认嫌犯,没想到今日在平陵驿真叫你认出了那人。”房乔不知是向麻叔谋、白申,还是向杨凌解释了一句,尔后即命随从的差役从地上拖起那帮厨小子,把他强摁在自己面前跪下,目视白申说道,“白驿长,根据城中汤饼馆失火那日值守城门之什长崔六的供认,汤饼馆失火那晚,就是此人手持汤饼馆房东珠娘交给其的一方巾帕来求崔六,于夜间私开城门,放他出城去的。此人既为平陵驿的驿差,本县想问问白驿长,城中汤饼馆失火的当晚,平陵驿中有何紧急差使,非得传唤一名伙房的帮厨小子连夜出城赶回办理呢?”
白申本想编出个理同搪塞过去,但望了一眼正襟危坐在上首的顶头上司麻叔谋,干咽了口唾沫,没敢撒谎,只得冲房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毫不知情。
“好,既然白驿长并没有命你连夜返回驿站公干,你须从实道来,城中汤饼馆失火那晚,你因何要事先央得崔六为你夜间打开城门,放你出城?若是胆敢虚言欺瞒本县,断不轻饶!”房乔郎声应了声好字,当即转身面对那帮厨小子,厉声喝问道。
“回……回禀老爷,虽无驿里传唤,但依驿里规矩,凡是在驿站当差之人,不得私自在驿外留宿,所以……”帮厨小子经过最初的一阵惊异,似是已稳住了心神,目光时不时地瞄向白申,支支吾吾地答道。
“呵呵,如依你此说,你还是个颇守规矩的老实人喽?那么,本县再问你,你是于当晚何时从城中何处出城返回驿站的?”房乔冷笑一声,再不理会白申,只不动声色地继续审问帮厨小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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