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友广本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父母去世那年,他哥哥17岁,带着他和10岁的弟弟两个去讨饭。
后来因蒙古兵与农民起义军在安庆开战,他们三兄弟也被蒙古官兵驱逐给冲散了。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和弟弟是否还在人世。
15岁的傅友广继续自己的讨饭生涯,但那个年月讨饭的人太多了,他是经常饿肚子。
好在15岁的他长得还算结实,后来偶尔在安庆码头下苦力,帮别人搬搬货什么的,但总是饱一顿饥一顿的。
16岁那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安庆码头遭遇了帮派火拼,机缘巧合,他帮助其中一个帮派取得了胜利,这个帮派就叫黑蛟帮。
黑蛟帮虽然在这场火拼中胜了,但自己也是元气大伤,老大受伤了,老二、老三都死了。
这老大见傅友广年纪轻轻的,倒还有些见见识,就想收他入帮。
傅友广当时也正是走投无路,正在为自己的一日三餐发愁,就爽快地入了黑蛟帮。
当时,那黑蛟帮帮主也就四十出头的年纪,但比傅友广还是大了二十多岁。
黑蛟帮虽然在这场火拼中损失了不少人马,但自这场火拼之后,就在安庆至池州这一带江面上取得了独霸一方的机会。
黑蛟帮帮主名叫吴啸天,只有一个比傅友广还小五岁的女儿。
自傅友广入帮后,他就一直很照顾他,一是因为傅友广此人的确心思活泛,二也是他对傅友广当年在安庆码头的帮助怀有感恩之心。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两方面的原因,傅友广在黑蛟帮混得是如鱼得水。不久,吴啸天就收了傅友广当义子。
有了老大罩着,那肯定就不一样了。
四年之后,也就是傅友广二十岁那年,他成了黑蛟帮的二当家。
这黑蛟帮控制了安庆至池州一带的江面,过往的船只都得交过路费,很快,黑蛟帮的势力越来越强大。
傅友广当了黑蛟帮的二当家之后不久,因庐州一带红巾军与蒙古兵发生了几场大战事,元军从长江下游运了不少军械物资到安庆码头,准备从安庆转运至庐州前方。
当然元军的这些行动,黑蛟帮是了如指掌。
但黑蛟帮以前没敢跟元军作过对,这次吴啸天见了这么多好东西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过,就有点动心。
傅友广知道了帮主也就是自己义父的心思,他自己也恨透了蒙古人,就怂恿着义父对这批军械物资下了手。
因为元军基本没什么防备,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人胆敢在安庆码头动手,因此黑蛟帮这一仗干得很漂亮。
当时,由于元军在庐州战事吃紧,也没时间顾得上收拾安庆码头的黑蛟帮。
但一年之后,也就是我们从锥子山出发后不久,蒙古兵发动了蓄谋已久的铲除黑蛟帮之战。
当时,虽然黑蛟帮在安庆至池州一带江面上兵强马壮,但总共也就五、六百号人。
而元军由一个“千户”带队,出动了近千人马对黑蛟帮发动了突袭。
虽然双方各有损伤,但黑蛟帮的损失就更加惨重一些。
老大吴啸天带着人向池州一带逃窜,因为虽然安庆是黑蛟帮的坛口所在地,但池州是吴啸天的起家之地,那边他地头更熟,因此他要去池州先避避风头。
而傅友广为了分散元军的兵力,就带了一部分人从安庆往和州方向逃窜。
一路上元军追了他们三天三夜,为了进一步分散敌人兵力,遇见岔路口,他都会分一拨人往另一方向逃窜,并与他们约定,逃脱元军追杀后去池州找帮主。
最后,傅友广只带着王六子和赵顺两个人继续向和州逃跑,元军的追兵也只剩下了一个队十个人。
在路上,他们解决了两个蒙古兵,但傅友广的左肩也中了一箭。
为了让傅友广顺利逃跑,王六子和赵顺两个人让傅友广走在前面,他们则在后面。
这后来的事,就让我们给遇上了。
等傅友广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了,天早就黑了。其间,我们也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
那王六子的尸体也都烧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最中间还有一坨象黑炭一样,还没烧透,估计再烧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利用这继续等待的时间,我给傅友广简单讲述了一下我们锥子山的情况,并告诉他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去峡州,准备在安庆改走水路。
傅友广表示,走水路好。虽然这水路单从路程来看,距离比陆路要远,但水路走起来没那么累,只要不晕船,天天就待在船上就跟休息一个样子。
而且傅友广表示虽然他们现在被元军追杀,但在安庆码头上给我们找条船还不是什么问题。
这下好了,正愁这安庆的地盘不熟,找船估计还得耽误几天,没想到今天结识了个朋友,还能给我们省去不少事儿。
当晚,待得把那王六子的骨灰都收拾好以后,都已是戌时光景了。
我们都骑上马继续赶路,当然是往安庆方向前进,对于我们六人来说是继续前进,对于傅友广他们二人来说,是原路返回。因为他们是从那边过来的,所以他们知道过了那个小土包那边有人家。
于是,我们就去借宿了。
留宿我们的是一对老年夫妻,他们有两个儿子都在不远的集镇上做点小买卖,女儿也出嫁了。
本来两个儿子想把老两口接过去,但这老两口身子骨还硬朗不愿去,加上这里离集镇也不算远,老两口就在这里住着。
正因为家里除了老两口没有其他人了,虽然房子不算大,但还是给我们腾了两间房子,临时搭了几个床铺,凑合着睡一晚上是不成问题了。
老两口还要给我们准备吃的,被我们拒绝了,这古时候的民风就是淳朴。
一切安顿好后,我检查了一下傅友广的伤口,情况还好,受伤的时间也不长,伤口也不是很深,也没什么感染的迹象,就这么硬拔也能把箭头拔出来。
但这箭头是扁平的,也有倒钩。虽然比起那个“三棱透甲锥”来,这都不算个事儿,但硬拔可能还是会带着肉出来,也可能会伤到神经。
因此,我决定用镊子帮他把箭头取出来。
我先让罗仁去找老两口要了点烧酒,然后又点了个大火把。
虽然这酒泡曼陀罗花汤从锥子山临走时我让罗仁也灌了一水袋,就是为了防止这一路上谁受点伤什么的,但他这伤口不深,我想就不用麻药了,只要能忍住取箭头那一会儿就行了,麻药用多了也不好。
找那老两口要点烧酒是用来消毒的。其余的什么手术刀、消毒用的棉花、缝合针线等我那巡诊箱里都有。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让傅友广俯卧在床上,给他嘴里塞了块毛巾。
先给他的伤口周围用烧酒消了毒,当然这个过程肯定会很疼,我能看见他肌肉的抽搐,但我相信他能忍住。
然后我又将手术刀和镊子等工具放在火上烧了烧,也是起个消毒作用。
我说了声“忍住啊!”,就开始动手了。
这个手术比起上次帮常遇春取“三棱透甲锥”就容易多了,估计也就几分钟,我就将这箭头给取出来了。
取出箭头后,我又给他的伤口做了清洗和消毒处理,然后在伤口处缝了两针,再上了点金创药,把伤口简单包了一下,就算完事了。
当时,已是阴历八月底,这天气虽然是早晚比较凉爽了,但白天还是较热,不能包得太严实。
当晚,我也跟傅友广他们商量了一下,考虑到天气热,白天赶路伤口易发炎,我们明天在这休息一天,每天晚上赶路。
这样一方面,有利于傅友广的伤势复原;另一方面,也有利于躲避元军的追杀。
傅友广听到我这个安排,是感激不尽。他心里明白,我们之所以也陪着他晚上赶路,完全是为了照顾他的伤势。
我也做了个计算,从此地去安庆码头,大概还要三天时间。到了安庆,由傅友广他们帮助联系船只,怎么也得三、四天时间。
到时,傅友广的伤口也可以拆线了,我给他拆了线,也可以放心地去峡州了。
就这样,按照我的设想,我们白天休息,晚上赶路。三天之后的一个清晨,我们进了安庆城,找了家客栈住下了。
好在那个时候住店也不用身份证,也没有公安查房,不然象傅友广这个元军的追捕对象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在安庆城里的客栈舒舒服服地住着。
当然,元军也想不到,他们追杀的人竟然就住在安庆城里,他们肯定还认为这些人都逃到和州的地界上去了。
很快,傅友广也打发赵顺帮我们联系好了去峡州的船只,不过要一个星期之后才出发。
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吧,虽然接张思淑这事儿是比较急,但也不能急这么一两天,从安庆去峡州路途遥远,也不可能天天都有船。
傅友广因有伤在身,不便出门,因此他让赵顺带着我们在安庆城内转了转。并告知了我们一些黑蛟帮的联络点,说是下次我们从峡州返回安庆后,让我们一定要来找他们,傅友广要为我们接风。
我一想,这也好,以后在安庆也算有个熟人了。
这在中国,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有熟人好办事,中国就是一个人情社会。
傅友广的伤口我也帮他换过两次药,就在我们准备乘船去峡州的前一天,我帮傅友广拆了线。
傅友广对我是相当的感激,这也难怪,在江湖上混的人就是讲义气,这次是我们救了他的命,他肯定是感激我的。
第二天,傅友广和赵顺把我们送到了船上,他说他马上也要渡江去池州那边找帮主并安葬王六子,这元军没功夫一直和他们黑蛟帮纠缠,等我们返回的时候,黑蛟帮在安庆的业务又会恢复。并一再叮嘱,我们回安庆后,一定要来找他们。
我爽快地答应了。
就这样,我们在安庆分别了。
从安庆走水路至峡州,因为是逆流而上,至少也得两个多月时间。
好在走水路,也不用干什么,天天就是在船上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在船上看看风景、吹吹牛逼,也没什么其他事。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发明了麻将没有,反正船上是没人打麻将,也没见过这个东西。
扑克牌就更是没有了,那是西方的产品。
好在船上有两副象棋,这天天没事,大家就下棋玩儿,不光我们六个人,这船上的其他人,什么水手啊,押货物的啦,大家都玩。
我可是天生就不晕车不晕船,陈元贵、裴德龙、崔道远三人都走过一趟这个路,因此也还好。
陈定邦除了刚上船的两天不适应,后面也好了。
就是罗仁有点晕船,本来他是我的小跟班,来照顾我的,这下搞得我经常去照顾他,好在陈元贵他们几个经常来帮忙,这罗仁总算是慢慢适应了船上的环境。
直到船行了两个月,都到了沙市港口,这罗仁才算是彻底恢复了。每天能吃能睡,也不吐了。
当然,这到了沙市,离峡州也就不远了。
在沙市稍作了休整,我们又跟着船继续前行,也就是十天以后,我们到了峡州。
当时的峡州远不及现代的宜昌这样繁荣,地盘也很小。
宜昌在古代称为峡州和夷陵,位于西陵峡出口,“上控巴蜀,下引荆襄”,史称“三峡门户”。
从公元前278年秦国大将白起把夷陵作为入川的军港,宜昌就成了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但直到隋朝以前,宜昌也只是一个军港,经济地位并不重要。
到了隋代,随着大运河的开通,江、淮、河、海四大水系得以沟通,当时四川的布匹,经夷陵运到北方的涿州,宜昌开始成为过往商船的泊地。
到了唐宋,宜昌码头更为繁盛。
我们从欧阳修《峡州至喜亭记》“夷陵为州,当峡口,江出峡,始漫为平流。故舟人至此者,必沥酒再拜相贺,以为更生”的记述中可触摸到宋代宜昌码头民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