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骑着庄主的马,片刻便到了越王府。只见府中下人分分逃窜,守卫被重新规整。一片混乱之中,映花就站在门口,正焦急地朝梁翊来的方向张望。一看见梁翊,她便像吃了定心丸一般,脸上还挂着泪,可是已经笑开了花:“你可算来了。”
“公主殿下,在下这就去救越王。眼下情势危机,你最好尽快回京城。若来不及回去,你也可以去楚寒家避一避,他功夫好得很,人也好得很,他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时间匆匆,梁翊来不及细说,只能把暂时想到的一股脑全叮嘱一遍。
映花摇摇头,倔强地说:“我不走,是我让你去的,在你平安回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如果你不回来,我也……”
映花还没说完,就被梁翊轻轻堵住了嘴,只听他温言道:“我答应你,一定早日归来,我说到做到,从不食言。”
“是吗?”映花低下头,有些不信,也有些哀怨。见梁翊要走,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轻声道:“你这次……可不能让我等那么久。”
梁翊内心震动,见她的眸子里依然盛满泪水,他又格外心疼。他伸手为她拭泪,简单地说:“好!”
映花垂泪:“我不该拖累你,可我真的没法子了。”
“别那么客气。这把匕首,是哥哥故去前留给我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带着它。眼下情势危机,公主可用来防身。”梁翊说着,便将“清风”双手递给了她。
映花收过刀,忽而挤出一个微笑,俏皮地问:“那天卖给你的刀呢?”
“在这里。”梁翊从袖中取出那把匕首来,笑得好似春日的阳光一般。
映花满意地笑笑,叮嘱道:“最要紧的是照顾好自己,不准受伤,这是本宫的命令,听到了吗?”
梁翊抿嘴一笑,算是回答。映花看到那神采飞扬的笑容,不由得又看傻了,喃喃道:“大魔王,你就是个大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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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秦举兵来犯,先给越王秘密修书一封,大意是想跟越王结盟,希望他能将越西平原还给夜秦,以后他们肯定会帮助越王登上皇位。收到书信后,越王冷笑了好几天,不过他觉得,若假意迎逢,倒是可以骗骗夜秦人。于是他一边假装答应,一边在暗中不停地布置兵力。
此时,在距离边境一百多里的墨县,聚集了整个青翎军的精锐主力。越王赵佑崇召集手下几员心腹大将商讨军事,那些将领却只是冷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尴尬的沉默在空气中流淌,越王府主簿齐渊打破沉默,恳切地说:“殿下,如果您要应战,这些年的苦心经营都要毁于一旦,还请您三思啊!”
越王闻言,冷下脸来,说道:“如果夜秦来犯,本王定会全力抵抗,你们休得再劝。”
可是那些将领们并没有被越王的冷漠给吓倒,他们丝毫没有退缩,而是齐刷刷地跪下,恳求道:“恳请殿下三思!”
声若洪钟,绕梁三日,越王静默了半天,才感慨道:“我越州地少,人少,钱少,实在乏善可陈,一直备受冷落。可我何德何能,能有你们这些忠肝义胆的将士,就算此番功亏一篑,我也无憾了。”
齐渊趁热打铁,激动地说:“越州贫瘠偏远,殿下殚精竭虑,才保这一方百姓安居乐业。无奈朝廷不管我们死活,对殿下的种种建议置若罔闻,一有战事又怪我们不尽心尽力,这是哪儿来的道理?朝廷去年开始削减殿下的俸禄,又调走了两万精兵,殿下难道还没有忍够吗?”
“还有,平日里,朝廷给您出种种难题,把您指使得团团转;可去年年底,朝廷召回封疆大吏、驻守边关的武将,商讨大虞的边关政策,却偏偏将您排除在外!他们压根就没有把您放在眼里!您以为就算这一仗打赢了,朝廷就会对您另眼相看吗?”
“再说这边境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险要关隘,咱们自己挖了一条城池,筑起了堡垒,可是谁心里都清楚,如果夜秦真的举兵来犯,那这点防御措施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我们也犯不着在这里送死。我等皆是‘不合时宜’之人,感念殿下知遇之恩。若殿下挥师北上,我等披肝沥胆,万死不辞。”
齐渊说得滔滔不绝,慷慨激昂,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将军也动情地说:“齐先生说得对,咱们没必要再在这里拼命了。那个废物都能当皇帝,殿下为什么不能?我等愿追随越王殿下,北上进京,杀回华阳城!”
“夜秦来犯,南方战事一起,又没人抵抗,朝廷肯定会从兴州调兵前来。到时兴州空虚,您可一举攻下,再一鼓作气,拿下湖州、益州。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您可千万不要错过!等您成了华阳城的主人,再来收拾夜秦,岂不是两全其美?以您的才能,小小的夜秦算得了什么呢?”齐源苦口婆心地劝道。
越王眉头紧锁,在帐篷里踱来踱去。他今年三十四岁了,人生还有几年的青春?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还要再等多少年?大丈夫如果不能建功立业,留下千古业绩,岂不是白活这一场?再说,一个有能之人,怎甘心屈居人下,受尽讥讽嘲笑,被随意安排调遣?!
越王在这些想法中挣扎了很久,可是一想起京城那个懦弱无能的弟弟,一想起越州这些好不容易过上太平日子的百姓,再想想虎视眈眈的夜秦,他怎么也下不了北上的决心。
齐渊见越王举棋不定,又斗胆劝道:“殿下,您还要想想玄凌世子,您苦心栽培,并不希望他将来也屈尊人下吧?”
玄凌?
越王一想起自己的儿子,紧蹙的眉头便舒展了几分。
玄凌沉稳懂事,极为自律,能文能武,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如果玄凌也受自己这份窝囊气……不,不可以,他必须要成为大虞的主人,要成为一代霸主,才不枉自己苦心栽培!
越王下定决心,他刚要下令撤兵回安澜,一个士兵匆匆跑进帐篷,急切地说:“越王殿下,大事不好,夜秦先锋偷渡金汤河,杀我军民数百人,连妇人婴孩都不放过,还抢走了大批粮草。待援军赶到时,他们又偷偷逃回去了!夜秦派使者送来人头,说已经斩杀了他们违反军令的将军。可边境的将士们咽不下这口气,问您怎么办?”
“欺人太甚!这群夜秦人,果然信不得!”越王怒喝一声,说道:“区区小贼,还真以为自己是百万雄师,无往不胜呢!哼,他们忘了,本王二十岁的时候,是怎样把他们打得求爷爷告奶奶!若不是欺我大虞百姓,本王还懒得陪他们玩!”
越王顿了顿,指着地图,指挥若定:“曹协,你率领一万兵马,即刻前往边境,只需装装样子,让他们别祸害百姓,让他们彻底相信本王只是敷衍抵抗,让他们毫无忌惮地进入中心腹地墨县;吕光、郑松两位将军各率一万兵马,埋伏在孟县、吕县,那时墨县的将士全力出击,你们俩率兵两面夹击,薛镇领五千人堵他后路,如此一来,可一举将他们剿灭,让他们元气大伤,看他们还敢再来犯我大虞!”
越王侃侃而谈,手下的将军却并没有走开,越王刚要发作,只听齐渊说道:“越王殿下,北上之事……”
“哼!敢进犯我大虞者,本王格杀不论!”声音一落,令箭也应声落地。越王目光冷峻,冷声道:“越西这一大片水草肥美的平原,是本王二十岁那年打下来的,现在居然还有人觊觎它,简直活腻了!先平定了这帮夜秦矬子,本王再去收拾京城那帮异姓外贼!”
令箭落地,越王又说得这么胸有成竹,众将知道多说无异,只得按照越王说的去做。他们走了之后,越王还在军帐中细细研究地图,齐渊在一旁候着,想着又要等很久才能挥师北上,他无奈地仰天长叹。但愿苍天有眼,怜惜越王这份心意,保佑他日后一切顺利。
不知为何,儿子齐磊出去巡逻还没有回来,齐渊心中七上八下的。又有一人急匆匆地跑进帐中,越王头也没抬,微笑着问:“是齐磊来了吗?”
“越王殿下,刚才有一支箭射在帐篷外面,上面插着一封信。”士兵边说边递上信。
越王狐疑地接过信,小心地拆开,可是还没看完,就突然手捂胸口,重重地瘫坐在了椅子上。齐渊大惊,赶紧扶住了越王。他拾起书信,也大惊失色——署名是夜秦太子黎俊,说是请玄凌世子到夜秦一游,待战事结束后送回。齐渊气得两手发抖——这明明是怕越王欺骗他们,所以把玄凌世子抓去当人质了。
“越王殿下,您不要着急,臣这就让齐磊带兵去把世子接回来。”齐渊镇定地宽慰道。
“稍等,这也有可能是夜秦故意扰乱军心,不可轻信,你先让齐磊进来见本王。”越王心口绞痛,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滚而下。他侧耳倾听片刻,然后问道:“外面何人喧闹?”
“是一个年轻人,他自称姓梁,一定要进来见您。”一名士兵进帐说道。
“所为何事?”越王揉着发晕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问道。
“属下不知,只是他神色十分匆忙,还说与齐将军有过一面之缘。属下自然信不过他,说不定他就是夜秦的奸细呢!因此让人把他捆起来了。”士兵好不容易抓到了邀功的机会,说得缓慢从容,得意洋洋。
“这些小事,就不要再来烦我了。”想起今晚发生的种种,越王不耐烦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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