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到这些英国人都看得很认真,而且都拿出纸笔记录各种商品的价格,赵大贵就明白魔都的这些商贩们即使能喊出高价,把这些英国人宰一下,也不见得能做多久。
而且,赵大贵发现这些英国人希望自己帮忙买的并不全是米面纸张等生活用品,还有布匹、大黄、苏木等并不紧缺的商品,看来是要为以后的生意做准备,调查一下价格。
逛了一大圈,买很多东西,又找个钱庄将一部分银元兑换成铜钱,最后还找个餐馆大吃一顿,一帮人才心满意足地回到领事馆。
几个人的经历在留守领事馆的人们之间掀起一阵羡慕,当时就很多人跟赵大贵约好下午要一起逛街。
不是吧,我就是要逛街也不是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外国美女还能考虑一下,赵大贵心里腹诽不已,但心里明白巴富尔花那么多钱雇用自己,就是要干这个工作的,当下笑哈哈地答应。
如今在领事馆的这些人,不是历史上有名的传教士或政治家,就是著名洋行的大班,以后肯定有用得着的地方,建立良好关系很为必要。
晚上,赵大贵跟着英国人一起大吃一顿,互相吹捧了一番,才心满意足地离开领事馆,回自己的家去,兜里当然揣着五十个哗哗乱响的正宗西班牙银元,这却是巴富尔领事特意支付的入职费用,相当于后世的签字费,不算在工资里。
回家以后,跟赵小虎和赵小妹说自己在英国人领事馆里找了份差事,两个小孩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是说洋人都是赤佬吗,哥你怎么在跟他们扯到一起了?”赵小虎一脸奇怪地问道。
按照本地人的说法,赤佬就是鬼怪的意思,广东人将洋人叫成番鬼,魔都人叫赤佬,看来有异曲同工之妙。
“什么赤佬,都是人生爹娘养的,能有多大不同。就因为别人头发、肤色和相貌与自己不同,就把人说成鬼怪,很不合适。
至于洋人和华夏的区别,以及能不能给洋人打工做生意,这里面的道理很多,一句话说不清楚,让我给你们好好讲讲吧。”
赵大贵觉得今天刚好有时间,比较悠闲,便从五大洲的地里位置到历史交流,历代中原王朝和外国人的交流,以及如今的世界格局等,洋洋洒洒说了两个小时,直把两个小孩听得哈欠连连。
“唔,这么说洋人也是普通人。对了,哥你在洋人那里当差,薪俸多少?”赵小妹有些困倦,捂着嘴问道。
“一年五百块大洋,但真正的大头是跟他们做生意,而不是这点小钱。”赵大贵实话实说,又拿出新得的五十块大洋给弟弟妹妹看。
“五百块也不算少了,不过比起做白糖卖,还是差了一些。”赵小虎不以为然地说道,赵小妹在旁不住点头。
自从靠卖白糖赚过钱后,赵家兄妹的眼界就高了许多,等闲一点钱还真不看在眼里,浑忘了就在一个多月前,五十两银子的外债就足以逼得他们卖田卖房卖女,家破人亡。
“好了,都这么晚了,都回屋休息吧。”赵大贵本以为弟弟妹妹会高高兴兴扑上来,为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欢呼雀跃,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平淡,便觉得有些无趣。
晚上,回自己屋躺下,赵大贵心里琢磨着,弟弟妹妹年纪都不小了,应该找个老师好好教导,不能像现在这样老是无所事事,整天游玩。
还好,弟弟妹妹还年幼,并没有说出什么给洋人做事没面子,低人一等的话来。
别看我大清前几年被英国人打得那么惨,绝大部分人都自我感觉良好,自己花钱看洋人过把西洋景的瘾是一回事,实际生活中却绝不愿意跟外国人打交道。
特别是读书识字的书生阶层,对外国人的排斥达到顶点,如果让人知道赵大贵这样的曾经的童生级读书人给洋人打工,不知道会惹出多少闲话呢。
一想到这些,赵大贵就有些叹气,这种做法固然不见得正确,但后世那种恨不得对洋人鞠躬尽瘁的样子,也难说是好的。
第二天开始,赵大贵继续认真在领事馆工作。
他的工作其实不难,就是带着样人们满大家逛街买东西,顺便打探物价信息什么的。
赵大贵上街就遵守两条:一是不过分砍价可以,但东西质量一定要好;二是不管买的东西多么琐碎,账目一定要清楚。
他这么一做,立即赢得大部分英国人的尊重,觉得他是个做事认真,绝不弄虚作假的好人,就是巴富尔领事也觉得赵大贵没有在买东西过程中露出贪婪的面貌,有些出乎意料。
这时候,帮人买东西的时候中间取利,是件很常见的事情,别说中国人,就是英国人之间也很常见。
领事馆这些人远渡重洋而来,几乎全部都是精明之辈,原先夸赞赵大贵也不见得是对其人品有多赞赏,此时却对赵大贵多了几分尊重,也开始真正地接纳他。
在刚入职的几天内,赵大贵就带着这些来自英国的彪形大汉逛遍姚家周围的大街小巷,积累了很多经验,也获取了很多有用的价格情报。
其实论起对这些价格情报的生疏程度和渴望程度,赵大贵只在英国人之上,不在其下。
其中有很多商品的价格很有意义,在这里就多用点篇幅,记录一下。
魔都的棉花消费量很大,毕竟是文明海内外的松江布的产地,而且本地也盛产棉花,远销中外,在供过于求时棉花价格为每担十五元左右,紧缺时则高达二十三到二十四元;
麻的质量很好,每担八到九元,光是每年进出魔都的七千多艘船只所需的索具就需要用很多麻;
苏木价格长长很高,每担两块五元至三元;
市场供应良好的时候,麦子价格为每担一块五元左右,在合宜的季节,面粉价格能达到每担两块至两块五;
南京土布,一种使用黄棉花织成的布匹,每百匹价格四十元(每匹长21.5尺,这应该是英尺);
魔都的茶叶价格比广州便宜百分之二十左右,特别是绿茶能便宜百分之二十五;
大黄价格跟广东一样,也就是每担四十五元左右;
每只五斤重的上等火腿,售价一元;
上等绵阳,每头五元;
小肥牛,每头十一元到十五元;
大而好的野鸡,每头0.23元左右。
(知了注:以上资料主要来自罗伯特.蒙哥马利.马丁于1847年撰写的“中国政治、商业和社会”)
这个价格信息,对了解这时代的商业交易,是很有参考意义的。
同为五大通商港口之一的宁波的物价与魔都相比,有一些差距,但相差也不大。
赵大贵后来发迹之后对宁波也做了一番市场调查,特将其物价公布一下,以作比较(知了注:其实是知了发懒,不想到以后再把宁波的物价罗列出来,就直接一起发布)。
本地生产的长24英尺,宽16英寸的头等白布,价格是每匹六百文(一英尺30.48厘米,一英寸2.54厘米,一英尺12英寸);
长18英尺,宽12英寸的淡黄色漂白南京土布六百文;
质量相同的本色南京土布四百文;
羊的平均价格为每只三元半;
大黄价格比广州和魔都低廉很多,头等的每担三十五元,二等的每担十七元;
(大)麻的质量很好,每担九元到十元,但本地需求量很大,不太可能出口;
棉花质量很好,纤维长、清洁、颜色纯白,本地棉花的价格是每担二十元,织布者喜欢马尼拉棉花,质量较次的美国棉花和孟买棉花,几乎以任何价格都无法在这里出售;
大米的价格每担两元到三元,在任何时期也很难想象宁波会进口大米,孟加拉的孟非米以每袋两元的价格,也很难在这里出售;
糖从大员或福建运来,最便宜的每担六元到七元,白砂糖每担九元,最好的冰糖每担十一元到十二元;
黑胡椒每担九元到十二元;
燕窝上等的每斤八十元,二等的六十元,三等的四十元;
檀香木需要量不大,价格为每担十三元到十五元;
铅锭售价约在七元五角以上(可惜不知道多大的铅锭);
呢绒幅宽三腕尺(cubit,约18英寸)半的好呢子,每腕尺只售一百八十文到一元;
烟叶非常柔和,比美国烟叶次得多,每担七元;
皮张(母牛皮和公牛皮)如果是熟皮,每担十元;生皮则每担七元以上;
白铅每担十四元到十五元,主要用作化妆品;
本地产的蓖麻油每担六元以上,用作漆料,不做药材;
宁波的红茶质量不好,在外国市场不易销售,每担二十元到六十七元不等;
宁波的绿茶,对外国人来说,比红茶受欢迎得多,只是叶子稍嫌大一些,每担价格二十七元到七十八元不等;
宁波的丝织品和广州的产品很相似,平均价格为每匹(20码,每码91.44厘米);生丝的价格410元到450元;杭州府的绸缎按重量计价,平均价格为每两约四角五分。
(知了注:以上资料同样来自罗伯特.蒙哥马利.马丁于1847年撰写的“中国政治、商业和社会”)
这些价格情报看似不重要,但赵大贵很快就会庆幸自己获取了这些价格资料,不至于在之后的生意中手忙脚乱,至少不会莫名其妙丢掉生意。
在领事馆工作了数天后,主要是赔英国人逛街买东西,吃喝玩乐,赵大贵等待已久的生意机会终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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