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从能够公款吃喝的州学赶了出来,郭书办念头很不通达。
等周楠找着他,老郭还在骂骂咧咧个不停。
周楠安顿下来,转着手头的茶杯:“郭老,天干物燥,人的脾气就有些大,想不想找地方去去火?本大人给你安排。”
郭书办一听,满面高兴:“大人这是要和人宴饮需要属下作陪吗?”场面上走动,吃酒吟诗作乐,自然有女子作陪,这种免费床单必须要滚。
“不是。”周楠摇头:“老郭,今天晚上你随我去一趟州学,咱们去找贾大嫂。”
郭老面上变色,气愤地说道:“周行人此言何意,如此荒淫之事,在下却是做不出来的。你这是对属下的羞辱,某绝不甘休。”
周楠翻了个白眼,喝道:“哟,你还吃醋了,人家自有丈夫还轮不到你,甩什么脸子?”
郭书办看到周楠的官威,又想起自己不也是奸夫,确实没有这个资格。顿时泄了气:“三人在一块儿,只怕贾大嫂子不肯。”
周楠扑哧一声笑起来:“你想哪里去了,我喜欢的可不是半老徐娘。看你这今天精力不济,还想着贾大嫂子,不要命了?本官是有一件要事要请她帮忙,事成之后会有心意送上,就连你也少不得一份。”
听说周楠不是要去睡贾大嫂,郭书办松了一口气:“还请行人吩咐。”
当夜,二人走了一趟州学。果然,徐栀已经等在那里,偷偷地放了他们进去。
第二日,周楠径直去了州衙。
看到他,卢知州一楞:“行人还没有回京?”
周楠叹息:“知州,我如何回得去。回去了,又如何跟司正交差?马上就是京察,现在半砸了差事,只怕这个八品的行人也当到头了,可谓是前程尽毁。”
“是啊,这次不但行人,只怕本官也不妙得紧。”卢知州咬牙切齿:“邹应龙这个卑鄙小人,这是欲置本官于死地啊!老夫这次在劫难逃,只可惜牵累了周行人。”
周楠也跟着骂了几句邹应龙,愤慨道:“知州,邹应龙就是个小人,害得我有家归不得。卢大人,你我应该携起手来共度难关。”
卢知州听周楠话中有话,眼睛一亮:“行人可有对策?”
“成竹在胸。”周楠微微一笑,“不过……”
卢知州一想,这周楠身为行人司行人,清流言官。他背后又站着唐顺之,虽然背景比不上龟相,但还是可以和邹应龙掰一掰手腕的。只要心学门人肯出面,这事或许有望:“行人有事请讲。”
周楠:“空性案是卢知州办的,他的徒弟托了人情求到我这里来,这个人情下官又推脱不了,还请知州将案件卷宗从刑部拿回来重新写个判词。”
卢知州叹息一声:“又是为这案子,确实,当初判空性一个绞刑有些过重。刑部也觉得不妥,要将卷宗发还重审。可这个时候,邹应龙却发函指手画脚。老夫也是气他不过,顶了回去。现在想来,又是何必。既然行人说情,此事一了,本官就派人去刑部,反正也就是一两日工夫。”
卢大人悔啊,他当时也是在气头上才和邹应龙顶牛。想不到姓邹的报复来得如此猛烈,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忍气应了他。
早知道如此,死者家属告到衙门里来,老夫拿了空性,直接让衙役把他打死在公堂上干净省事。
周楠拱手:“如此就多谢卢知州了。”心中又开始琢磨,这其中可有三千两的好处,直娘贼都抵得上我的全部身家,完事之后是不是找九公子分润一些。
公门之中这种人血银子粘不得,不过,这是救人。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拿了也不丧天良。
只是那丫头嗜钱如命,从她手里掏银子就是要命,估计难度不小,只能看看能不能让她免去那二百两债务。
正说着话,卢知州的师爷进来,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卢知州拍案而起:“行人,姓邹小人好生可恶。昨天一到延庆就封闭了州学分别找学生谈话,现在又叫人来请本大人过去,这明摆着就是鸿门宴,这是要对老夫发难啊!”
周楠:“下官陪知州一道过去,且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今日定叫那邹应龙灰溜溜地回京城去。”
卢知州眼睛更亮:“可真?”
周楠:“下官成竹在胸,等下知州什么都不要说,且在一边看热闹吧!”
二人乘了轿子,不片刻就到了州学衙门。
听说卢知州来了,邹应龙大开中门,带着两排兵丁迎了出来。
卢、邹二人虽然旧怨不小,可见了面却显得十分亲热,又是作揖又是拱手,携手客套了半天,就如同重逢的老友。
寒暄了几句,邹应龙在一整面皮,对卢知州道:“卢知州,学生们联名上书,议论朝政,此事非同小可。本官今日召集众学生谈话取证,只怕要得罪了。”
卢知州:“无妨,朝廷制度该得如此,公务是公务,办完公务之后你我再论私交。”
周楠偷偷端详着邹应龙,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帅大叔。
见他们说完话,就上前一步拱手施礼:“行人司行人周楠见过前辈。”
邹应龙突然收起笑容,冷冷地看了周楠一眼:“你就是那个以秀才功名、吏员出身的周楠,怎么还没回京,你今日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退下。”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
卢知州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个吏员,还是个小小的秀才就能做行人,真是荒唐。
他听周楠说是唐顺之和王世贞的门生,本以为是一个前程远大的青年才俊,有心结交。却不想,竟是被人给瞒了。
周楠没想到被当众戳破身份,心中恼怒,这姓邹的果然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他淡淡道:“下官领了上司之命来延庆主祭,这州学周楠还真要进去了。给事中若不放我进去,自对秦司正说去对朝廷说去。大人有差事在身,下官也有差事在身,你进得州学衙门,我自进得。”
邹应龙早已经布置好一切,只差最后向卢知州动手。
不欲和周楠口角。反正他就是一个小人物,还怕翻出浪花来。哼了一声:“周大人要进,且进就是,请。”
二十多个上书的州学生员早已经聚在文庙大殿,满满地立了一地。
进得其中,卢知州自坐了主座,邹应龙坐在左边,周楠老实不客气地抢了卢大人右边的位置,三人亲热地拥在大案后面,反将贾学正挤到旁边站着侍侯。
看周楠大大咧咧反客为主的样子,邹应龙心中反感,强忍着不快,对下面喝道:“各位学生上书议论朝廷派出矿监横征暴敛,残害百姓,乃是大大的恶政。又说,朝堂中,内阁里出了奸佞小人。那么,这个奸佞小人究竟是谁?我朝不禁士人言政议政,所谓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本官看大家的所上的陈情书,说得非常好。”
“某也是读书人出身,同为士林一脉,各位读书种子不要有什么顾虑,大胆说话。朝堂上的奸佞是谁要说,身边但有恶政乱政,也可以说说。说错了无罪,若是说对了,本官当为你等做主,上折弹劾之。”
听到这话,卢知州身子一震,大感不妙。
邹应龙这番话中设了两个陷阱,一个不妥,自己就要掉进去,摔成半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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