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怕被上官婉儿撞见,立刻悄悄退去,回到床上装睡。为了掩人耳目,他故意摆出一副放诞的睡姿,将被子踢得乱七八糟。
武皇回来时果然没有发现他出去过,还替他掖好被子。
大约是解决了长期压在心里的一个大问题,这一夜武皇睡的很香。
而张易之却失眠了,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尽快将消息传递给武承嗣。
处理掉李显,才有机会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虽然武承嗣未必可信,但李显是肯定不可信的。
先除掉肯定不可信的,再将未必可信的,变成可信的,如果变不成,那再一并除掉也不迟。
张易之打得是围魏救赵,个个击破的主意。
张易之虽然长发及腰,明眸朱唇,形象娇媚,实则外柔内刚。他和他弟弟张昌宗不同,张昌宗做了男宠,便觉得此生的巅峰便是成为最得宠的男宠。而对张易之来说,当男宠不过是手段,他要的是权倾天下的快感。
他是一个野心家。
“陛下深夜传召你,必定是要紧事。只是……”上官婉儿陪着许伯彦走出宫门外,低着头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许伯彦明知故问,宫灯的映射下他撞上了上官婉儿焦灼的眼神。
“还是上车说吧。”上官婉儿一头钻进了送许伯彦来的马车。
侍卫将佩剑交还给许伯彦,许伯彦接过剑环视了一下四周,也上了车。
“只是伴君如伴虎,你知道的越多自身就越危险。”上官婉儿不无担心地说道。
许伯彦与上官婉儿少时便交好,奈何许伯彦有妻室,婉儿又长年在武皇身边做事,二人不得遂心。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怕什么,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许伯彦镇定地安慰她道。
“我爷爷上官仪,便是武皇所杀。她之所以留着我,一来是为了缓解她自己残害忠良的不安之心,二来,也是这些年我为她处理了些见不得人的事,不便再放我去别处。”上官婉儿压低了声音说道。
“可是你与我不同,她无法留你在身边日夜看着你,而你,又知道的太多……”
许伯彦知道上官婉儿要说什么,道理他都懂。但是为了李唐江山,许伯彦早就将个人的荣辱置之度外了,生死又算什么?
“好了,不说这些了。”许伯彦故意岔开话题,“听说,最近你和张昌宗走得很近。”
“怎么了?吃醋啊?”上官婉儿果然脸上的愁容缓解了些,打趣许伯彦道。
许伯彦憨厚一笑,“我吃哪门子的醋?男宠本来就是供人玩乐的,你若喜欢,大可玩个痛快。只是你的心……”
说着,许伯彦拉起上官婉儿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吓唬她道:“只能在这里。”
“美得你。”上官婉儿一甩袖子,估摸着差不多该到了许伯彦的府邸,“好了,你该下车了。”
许伯彦放开上官婉儿的手,恋恋不舍地下车。
他挑开帘子的那一刹那,上官婉儿复又拉住他的衣襟,“小心。”
“知道。”
庐陵王,洛阳城,这路上只怕不会太平。归来后的许伯彦,望着剑架上的剑默默无语。
此事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其中凶险不言而喻。
他手抓住剑鞘将剑从剑架上取下来,手握住剑柄一抽,利刃出鞘。
剑出鞘时发出嗡嗡的铮鸣声,剑上闪烁着寒光,划出的剑风差点没将屋里的蜡烛掳灭。
“剑兄,不管谁捣乱我都会让他好好尝尝你的厉害!”
许伯彦让蔡二备了一匹好马,早上城门一开,便背着剑跨上马背神速离开了洛阳。
上官婉儿回到大明宫内,武皇摩挲着手指,问道:“许伯彦靠的住么?”
上官婉儿低头叩首:“员外郎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武承嗣的府邸。
一个娇俏的丫鬟,捧着一方云锦方帕侍立在武承嗣身边。武承嗣洗过脸,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净了脸,张开双臂正等着丫鬟帮他更衣。
这时候,武府的管家武义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武承嗣微微皱了皱眉,他最不喜欢大清早的有闲杂人等在眼前游魂。
“老爷,张易之张大人派人送了封密函,要交给您。”
“哼,他算哪门子的大人?”武承嗣的脸上略过一丝烦躁,“知道了,让人过来吧。”
武承嗣和张易之早有书信往来,平日里里应外合也不是第一次了。对于清晨张易之派人送密函过来,他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这个张易之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传递过来的信息大多都是些无用的。什么武皇心血来潮要去哪里看戏,又或是武皇最近又迷上了哪种新鲜的花样。一句有用的讯息都没有!
但见送密信的人是张易之的贴身心腹,他还是留了个神儿,也顾不得更衣,直接挥了挥手,打发所有人出去。
“小人张忠拜见大人。”
“起来吧。这些虚礼,以后也免了。”武承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起来,张氏兄弟在他心里本就没什么地位,在他看来,男宠和奴才并无什么本质的分别。
奴才的奴才,更是贱若微尘,若不是为了传递消息,武承嗣只怕这辈子都不会看这些人一眼,更别说和他们说上一两句话了。
“五郎有信给我?”武承嗣坐下问道。
“回大人,在这里。”说着,张忠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奉给武承嗣。
武承嗣拿过发现封口处滴了蜡,滴蜡是为了防止有人偷看。
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张易之竟然如此慎重。
武承嗣撕开信,甩开信笺,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可这几行的字却像一道道闪电劈在他头上,劈得他神魂俱裂。
武承嗣脸色煞白,盯着信上的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见字如面,武承嗣仿佛在字里行间看见了张易之那张和自己一样焦急的脸。
“承嗣兄,昨日陛下半夜召许伯彦进宫让他去房州接李显。”信中书。
武承嗣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握住的信的手抖了抖,嘴几乎抿成一条线。
他把信塞好重新装回信封,然后连信和信封一起烧掉。
张忠还在堂下候命,武承嗣对他说道:“你回去告诉五郎,信我收到了。这封信此刻先不言谢,承嗣日后必有厚报。”
张忠向武承嗣行了个大礼,便面朝着他往门外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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