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啪!方远给了徐老二一个大嘴巴。
徐老二慢慢睁开眼,嘟囔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死不了,你只要一年之内安安分分就没事。我会给我外公留一点药粉,要是你还到药店找他胡搅蛮缠,药粉一撒,你闻到味道真就死定了!”
“不敢,大哥,我绝对不敢了。”徐老二一骨碌爬起来,指天画地的发誓。
“留点力气外面去说!”方远重重给了徐老二屁股上一脚。
“出来了、出来了!”
看到徐老二过来,看热闹的轰的一下四散。
“张先生、张老先生,,我想讹你我不是人,我有眼不识泰山,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徐老二跪着爬到张焕生脚边,头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下。
“太阳西边出来了,呵呵,徐老二也会认错?”
“还不是刚才那小伙给治的。”
“这小伙子厉害,把徐老二训得那个服帖样。”
“咱官顶街上没这人呀?”
“听说是张先生的外孙,平亭人。”
“喔唷,张先生好福气。”
“哼,有人背后还笑话张先生没有孙子绝后了,有这么个大外孙,顶几个孙子!”
张焕生听着像是喝了蜜,他本就不是计较的人,摆摆手:“起来吧,以后好好做人,找个正当的事,不要再搞歪门邪道了。”
“哎哎,张先生,我知道了。”
……
……
“小远,这么个浑人你也能让他规规矩矩的认错,不错、不错,有勇有谋,了不起。”
“外公,我也就是天生力气大了点。”
“小远,不是光力气大吧?”
“呵呵,我还稍微吓了吓他。”
“这就是谋略嘛,小远,你长大了,又有头脑了,外公很高兴,也很放心。”张焕生伸出手疼爱的拍打方远的肩,“回去吧,你外婆呀,张罗了一桌好菜,就等你去吃呢。”
饭桌上,张焕生把药店发生的事绘声绘色说了一遍,末了感慨说:“小远要是生在古代,肯定能马上封侯。”
张菊芬正听得满心骄傲,猛的听到“马上封侯”四个字,不乐意了:“爸,什么马上疯猴?小远哪点疯,哪点像猴呀?”
“你这丫头,读书的时候不好好读,闹什么笑话?”张焕生筷子指着女儿,一阵摇头。
方文化凑到妻子耳朵边说了几句。
张菊芬脸一红,嘿嘿笑了。
……
……
三十一号报名,三十号,张菊芬就把方远寄宿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妥当了——
凉席、蚊帐、热水瓶、水杯、洗漱用品,换洗衣服,一只新的大号行李箱,一大袋米……
本来说好她和丈夫明天一道送方远去市中报到的,可临行前的晚上她又改了主意。
“怎么又不去了?”
“我一个杀猪的乡下婆子,见人也不会说话,再说一去就是一天,肉不要卖了?小远去了县城读书,开支更大了。”
“少卖一天肉,天又不会掉下来。你不是说想看看小远读书的地方么?”
“算了,还是你去吧,记得换上我给你买的新衣服,不要让小远的同学看了笑话。也不要乱说话,你这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嘴。”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就是帮小远拿拿行李的,不会去丢儿子的脸。”
“那你烧火吧,我回房里坐坐,这天怪闷得,心里老是不舒服。”
出了厨房间,张菊芬回到房中,坐在床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要是陪着儿子去县城,头发就该去烫烫,起码二十块,买一身新衣服又是几十块,算了,还是省下来给儿子当伙食费。
这么帅气懂事聪明的儿子,却偏偏生在乡下杀猪佬的家里,却只有她这个土里土气的丑妈,唉,想想就有点伤心,有点帮儿子委屈。
……
……
三十一号的平亭市中就像个热闹的集市,进进出出的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家长和学生。
市中一千多学生,大部分是来自平亭各乡镇的农村孩子。
这个时期的市中学生,严格意义上说并不算真正的精英。中考时,一大批成绩拔尖的农村户口初中生,都去读了中师和中专,毕竟农转非和将来有个铁饭碗才是最重要的。
城镇户口的学生就没有这个顾虑,他们反正高中毕业后都有工作分配,所以市中顶尖的学生大多是城镇户口的,当然其中也有少数一心想上大学的农村学生。
市中的教务主任姜任领着方远去了高三班主任办公室,简单跟高三(六)班的班主任唐儒林老师介绍了几句就离开了。
唐儒林教文科班的英语,五十多岁,戴眼镜瘦瘦的,手上的皱纹里有洗不净的粉笔灰,衬衣口袋里还插了一支钢笔。
“方远,坐吧。”
这孩子是个绣花枕头,当然也不能说只有一肚子草,至少品德还是很好的。唐儒林打量了方远几眼,指了指办公桌边的椅子。
“唐老师好。”
方远规规矩矩坐下。
“方远,你的情况我初步了解了,学习上还是要多努力呀。市中的学习节奏和强度,你可能一下子难以适应,慢慢来吧。如果有什么挫折,也不要气馁,基础没打牢,短时间内要提高成绩不容易。我给你一句话,笨鸟先飞,踏实认真,但是想要考取理想的学校,还是要作好补习一、二年的心理准备。”
方远的脸微微一红,他知道唐儒林说这话,已经足够顾及他的自尊了。六门功课五门红灯笼,如果一切还是从前,想要考大学,别说补习一、二年,就算补到头发白也没有希望。
“唐老师,我知道了。”
唐儒林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学校考虑到你的实际情况,决定让你单独住实验楼的楼梯间,这样你学习的时间可以自己掌控,受的干扰也少,不过,也要注意身体,经常打疲劳战可不行。”
一个男生吭哧吭哧拎着两大包书走进办公室。
“陈健,你过来。”唐儒林叫住那个男生,指着方远,“这是我们班新来的方远同学,学校安排他住实验楼,你带他过去。另外,带他熟悉一下校园环境,把我们学校的规章制度跟他好好讲讲。”
……
……
方文化帮方远安置好行李,嘱咐了几句就回宏村了,有同学陪着方远,他这个当爸的没必要跟着去碍手碍脚。
男孩子容易打成一片,再加上陈健又是大大咧咧自来熟的性子,没多久方远就跟他熟络了。
“我们高三在南面的教学楼,高三八个班,五个理科、三个文科。教学楼后面是食堂,食堂边上是男女宿舍楼……”
陈健兴致勃勃的给方远介绍,看到方远时不时鼻子一嗅,忙低声说,“还有鱼腥味?我可是早上洗了澡过来的。”
“我鼻子尖,是有一点点。”见陈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方远赶紧换个话题,“陈健,你住校吗?”
“我算通学生,我家就在城边上,骑自行车不到半个小时。”想了想,陈健还是决定老老实实交待,“我爸妈是鱼贩子,在城里菜场上有个鱼摊子。家里大盆小盆全是鱼,你要是到我家去转一圈,出来就满身有鱼腥味。”
“卖鱼很辛苦吧?”
“可不是,天不亮就去捉鱼的那边进货,先送城里的大小饭店,剩下的拿去摊子上卖,实在卖不了的,就自己吃。有一次,我一连吃了一个多月的鱼,听到‘鱼’字就要吐。”陈健叹了口气,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天天吃鱼是受不了。”方远赞同的点点头。
“方远,我和你说实话,我初一初二的成绩只有中等,后来我爸妈跟我说,小健,你要想将来不卖鱼,除了好好读书,没有别的路子。我想想,也只有这一条路,努力了一把,嗨,考上了市中。”
“我爸妈是杀猪的,我将来也不想再杀猪了。”
“巧了,有些同学背后笑话我是卖鱼佬,现在又多了你这个杀猪佬,哈哈。”
“卖鱼、杀猪没啥可笑话的,都是凭力气堂堂正正吃饭。我觉得我爸妈就很了不起。我不想杀猪,爸妈也希望我将来不要和他们一样。”
“对,就是这个道理。”
两个少年彼此吐露着心声,感觉又亲近了许多。
前面的大柳树下,俏生生站着一个穿绿色连衣裙的女生。
柳小曼!她怎么来了?
方远欢喜又慌乱,他设想过和柳小曼在校园相遇的情形,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快的连他该说什么还没有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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