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后,南楚延熙六年十一月中。
明剑山地处川蜀境内,气候宜人,冬日少有大雪。今年却多少有些反常,刚刚入冬,便天降大雪。
一夜之间,整个明剑山银装素裹,还未来得及将叶子完全抖落的树木,便被一夜冬风摇落地面,迫不及待地穿上了一身耀眼的白装。唯有那后山的一处竹林,依旧如故,虽然同样换上了‘白衣’,竹叶却并未落下多少。非要到每年开春,新叶生,旧叶才会跌落尘土。
此时天已亮,只是积云未散,东方的朝阳,却是穿不透那厚厚的云层,难以照射到地面之上。
连绵的刀啸之音,响彻剑窟前的那一方不大的空地之上。三寸积雪随着场中的一道身影,激荡而起,旋转飞舞,刀雪共舞,气势森然。
片刻之后,那身影施展完一套刀法,收刀而起。鼻翼张合之间,两道白气窜出。
“小弟,你练刀不过三月,却已是初具气象。武功更是突飞猛进。”
“若是你刚开始便练的是刀,怕是如今哥哥我也难是你的敌手喽。”
立于洞口前的杨庭,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调笑道。
“哥哥莫要取笑小弟。”
“小弟我不过刚洞开上丹田泥丸宫,三田远未圆满,武障还未显现。如何能是哥哥的对手。”杨潇一挑眉毛,装作不开心的模样,说道。只是眼中的喜意却藏不住。
当初杨潇受杨庭破开武障,直入真气外放之境的刺激,知晓自己若仍旧练剑,在剑道一途,天赋远逊杨庭,此生怕是难以追上。便一狠心,不再犹豫,决意弃剑练刀。
却不想,不过月余,一身剑道内力便全数转换成了奈何真元,此后一个月来,内力更是突飞猛进。
三月之前中丹田不过半满,三月之后便两脉贯通,初步洞开泥丸宫。这等进境简直是匪夷所思。按照他练剑之时的进境,怕是还得有两年才能到达如此之境。虽不慢,但却逊色于江湖顶尖的青年一代。此时仅以内力深浅论,怕是不逊色于‘四秀’中的任何一位。
而杨潇此时的年龄刚过二十二岁生日,与‘四秀’之中年龄最小的蛟帮念奴娇同岁。
“一月之前,山下传来消息,说司徒公子于两月之前,突破武障,身与天合,轰动武林。但哥哥不仅小了他两岁,还当先一步破开武障,才是名副其实的南楚青年辈第一高手。”
“也不知道爹爹他们怎么想的,把消息压下,白白让那司徒岚出风头。”杨潇把嘴一撅,语带不忿。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此番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不然也不需在这剑窟中打磨三年。司徒公子青年辈第一高手,当真是名副其实。”杨庭摇了摇头,笑着对杨潇说道。
“哥哥怎么净涨他人威风。”杨潇叫屈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庄小姐这段时间来在明剑山待的可算安稳。”杨庭在洞口盘腿坐下,转移话题道。
“你一说这个,我就来气。”杨潇来到洞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这丫头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子,诸位长辈对其感观甚好,疼爱有加。”
“不,不能算是疼爱了,简直就是溺爱了。”
“爹爹娘亲简直把她当作了自己闺女一般。”
“师祖老人家,也常常教授她三招两式的。差点动了收徒的念头,还好没有成行,要是成了,岂不是成了你我的小师姑了。”
“就连石铁师伯面对她也是和颜悦色。”
说到庄诗梦,杨潇口中便滔滔不绝的控诉起来。
“这不是刚好合了你的心意吗,到时候你要娶庄小姐,长辈的阻力可就化为助力。”杨庭带着戏谑,调笑。
“哥,你乱说些什么。像她这样的疯丫头,谁会喜欢。”杨潇擂了杨庭一拳,底气不足的反驳道。
“嘿嘿”杨庭脸上一副了然的模样,轻轻一笑。
兄弟二人笑过之后,忽然沉默下来,观赏着重新下起来的洋洒大雪。
“哥,你说诗梦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会有我吗?”杨潇忽然幽幽的问了一声。
不等杨庭回答,再次开口说道。
“诗梦她当初逃婚,逃是那梅苏梅状元。虽然我对梅苏没什么好感,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此人不是凡俗之辈。文采斐然,相貌绝佳,少有人及。”
“只是简简单单的,没见过,不喜欢,便不惜违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等。这等。”
说道这里,杨潇似是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想了想,接着说道。
“这等有主见,洒脱的奇女子,真的是世间少有。”
“如今又被那两月前上山‘兴师问罪’的心绝师太所看重。这两月来不再提离师叔之事,盘桓在明剑山。意图甚是明显。”
“虽然诗梦还未答应,但近日仿佛也有所意动。若当真拜入了峨嵋派,日后怕是难得一见了。”
“小弟无须担心,峨嵋派虽是我南楚仅次于南少林的佛教圣地,但青年弟子多是带发修行,正常的婚娶,是不禁止。况且若此事真成了,明剑山与峨嵋派化干戈为玉帛,你要上峨眉去看庄小姐,也是方便的很。”杨庭安慰道。
“哥哥,当真看不透吗,还是不愿意说。”杨潇深深的看了杨庭一眼。
“任小师太,因为离师叔之故,已经决心不继承峨眉衣钵。此时心绝师太收徒,意图再明显不过。”
“心绝师太虽然已经六十有四,但武功深厚,且峨眉武功最是延年益寿,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那时诗梦也有所成,继承衣钵,不成问题。”
杨庭沉默无言,他当然知道此间关系,只是不想说破而已。
“若你真的喜欢庄小姐,不如直言相告,且看她如何抉择。”杨庭起身来到崖边,望着山下远方,开口道。
杨潇看着杨庭的雪中略显萧瑟背影,想起他与庄疏影之间,虽两情相悦,却不得相见的困苦。心中微微一酸。
“我知晓了,知道该怎么做了。”杨潇起身,来到杨庭身侧,拍了拍对方的肩头,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哥,我下去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嗯”
杨潇听到杨庭的回应,不再犹豫,下崖而去。
雪越下越大,但那厚重的云层却渐渐薄了起来。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立于崖钱的杨庭身上。
“你如今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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