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门熟路回到小院的少女,不在院中停留,推门走进房内。
房子颇为老旧,采光不好,即使是此时天已经大亮,也昏昏暗暗。但少女却并不受影响。坐在桌子前,到过一碗甘冽的清水,拿起一个包子,就这清水,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来到桌子前坐定,拿起一个包子,狼吞虎咽起来。
“你醒了,身子好些了吗?”少女听到了动静,无声咽下一口包子,微微一笑,出声问道。
从纸窗射进来的昏暗光线,照在了那人脸上,黝黑的脸庞上,带着些苍白。一双茂盛的有些过了份的眉毛悄然拧在一起,看着少女天真的笑脸,双眸闪烁不定。
半响才悄然出声,回应:“好多了。”
只是这声音里却透出一股子虚弱的味道,让少女听的分明,好看的峨眉微微一皱,喝了一口清水,说道:“吃过饭,我去吴家药铺抓些药,回来熬了喝了,应该能好的快一些。”
黝黑青年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被水呛到了,还是在表明什么意思。
“放心啦,吴家药铺原来是我爷爷的,只是爷爷过世了,我虽然粗通药理,但这个样子也不能继承药铺,便由本来的二掌柜,就是吴掌柜接手了。”
“不过这样也好,能有一大笔钱,也够我用许多年了。”
青年不置可否,想要伸手去拿包子,却发现只剩下一个了。自己吃了三个的功夫,少女才吃了一个。便悄悄收回了手。
不想少女咽下最后一口包子之后,又喝了一口清水,便起身,摸到了床铺旁边,低下身子,从床底,拿出一个小木盒。
青年自小练武,虽不练一双招子,但眼神儿却也敏锐。那盒子之中分明有接近一半都是跟银锭大小差不多的石块。
少女拿起一锭银子,轻轻掂量了一下,估算重量,感觉差不多,便揣入怀中,将木盒重新放回床底里面。
“我去买药啦。”少女推开房门,拿起门边的那支碧绿竹竿,向外走去。
黝黑青年看着少女阳光下的背影,瞳孔微微一缩,那锭‘银子’分明是石块儿啊。青年想起少女方才说的转手药铺,得来的一大笔钱时,虽然语气欢快,但拿着半只包子的小手不自觉紧了紧,在包子上留下了深深的指印的情形,除却武道,再无它物的冷酷内心,升起一股酸楚与怒意。
两口将那最后一个包子丢入口中,看了眼躺在门口边儿地面上的朴刀。行到门口,看到院中一角所剩不多的柴火,没有瞧见劈柴的斧子。便随手捡起伴随自己多年的朴刀。
不一会儿小院中响起干脆利落的劈柴声。只是这巷子太深,小院太远,不曾传出去。
一个时辰之后,少女才回来,那支碧绿的竹竿沾满尘土,少女的衣裙之上同样如此。脸上还挂着些许泪痕,无神却清澈到能倒映出世间一切的双目红肿如桃核。怀中抱着几包药材,散发出细微的药香。
“掌柜的说我拿的不是银子,我慌了,不小心跌倒了。”
“不过掌柜的心善,还是给我包了几包药,我能闻出来,药是对的。”
黝黑少年放下朴刀,看到了少女衣裙上的脚印,才借着劈柴发泄出去的怒意,再次升腾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化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少女将药放在小院中唯一的石桌上,来到劈柴的木墩前,正想俯身拿起那支从柴火堆中显露出来的斧头时,却被有何青年拉住。
“柴我趁你出门的时候劈完了,跟我说火引子在哪儿,我来生火熬药。”这是青年自昨夜狼狈的来到小院之后,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句话。
“就在炉灶左边。”少女轻声回答道。
青年找到火引,生火加柴,在少女的提醒下找来药罐,填上清水,回头看石桌上的几包药材,却有些头痛。
他没熬过药。。。
一直坐在石凳上,倾听动静的少女,此时轻轻一笑,嘴唇轻张,将如何熬药,添多少水,什么时候放入药材,火候多大,熬多长时间。一步一步娓娓道来。
青年便依照指示,井然有序,分毫不差的将那一包药材,熬成一碗苦水。虽苦,却莫名的有些甜在青年柔软了几分的心里。
熬完药之后,时辰已经到了午时,索性借着升起来的火,放上铁锅,添水煮饭。就着爽口小咸菜吃完整整两大碗米饭的青年,打了个悠长的饱嗝。
“你叫什么?我叫何阿秀。”少女吃的饱饱的,一手托腮,眯眼‘看着’正在洗锅碗的青年,柔声问道。
青年身子微微一滞。沉默半响,而后回应道:“阿旺”
“你这人,说假话,都不会编的像一点,哪有人会叫阿旺的,这名字分明是。。”少女难得嗔怒,但说道最后却支支吾吾,停住不言。
“小时候,家里就我和我爷爷。”
青年洗刷完锅碗,放下衣袖,走到少女身边。目光悠远,低声诉说。
“那时我身子骨不好,爷爷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不足。起个贱名好养活。”
少女若有所思,鼻翼轻轻收缩几次。
“阿旺,你身上真好闻。”
青年眼神诧异,悄悄拉起衣袖,闻了闻,除了方才生火留下的烟火气以及闻着也苦的药味,只剩下淡淡的血腥味。
少女似乎看到了青年的动作,看透了青年的心思。展颜一笑。
“是其他的味道。”
“嗯~,怎么说,像是心里的味道。”
青年无声翻了个白眼,心里的味道,他不知道,心的味道他闻过,血腥刺鼻。
小院一旁有一颗不知多少年岁的大槐树,枝叶攀过墙头,树荫笼罩了半个院子,正巧那石桌石椅也在其内。
炎炎夏日,清凉的树荫,清凉的石凳,略微有些闷热的微风,蝉鸣声里,黝黑青年冷硬的脸庞轮廓柔软了下来,一如不知何时悄然柔软了许多的内心。
绿树荫浓夏日长,青年眯眼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
战败自己的仗剑青年,逃走后却偷袭想要杀死自己的李慕华,等等等等,都没有出现在他的梦里。他的梦里只有一道柔和的光,光里有个笑脸少女。
“你有小名,那就是有大名喽。”
“大名叫什么?”
迷迷糊糊之中,青年呢喃一声。
“步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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