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已经坐落在苏州郊外百余年的铁枪门,人去楼空,只留下十多位已经年老体衰的老人。
铁枪门门主,坐在庄园门口的石阶上,望着北方,抱着一杆铁枪,轻轻擦拭,神色有些欣慰,又有些哀伤。
“师父,我愿意从铁枪门弟子变成铁枪营的一杆长枪,但我有一个请求。”
“您留下,虽然铁枪门本就是因铁枪营而生,但我不想铁枪门随着铁枪营的重现,而消失。”
“您可以在这里重新建立铁枪门,诸位师叔师伯也应该会高兴的。”
老人回过神来,缓缓起身,回首看了一眼铁枪门,哈哈大笑,半响,提枪走了进去。
苏州城北二十里官道上,六千骏马奔腾,扬起尘土无数。三千热血男儿,策马北进。
当先一人座下马儿并未悬挂长枪,一身白衣飘飘,好在是在最前方,若是再往后些,怕是白衣变灰衣。
另有一骑与其并肩而行,一杆耀眼的银枪,悬于马侧。一身粗布黑衣,与白衣相映成趣。
“到了金陵城外,兵部的人已经准备好了物资,战甲。不过都是皮甲,只有百夫长以上才有轻甲与锁子甲。”司徒岚侧头对着戚长歌说道。
见戚长歌只是点头,并不说话,再次开口说道:“之后便是会在江边营地,演练军阵之法,时间不多只有一个月时间,但要学的不止军阵,还有其他很多东西。之后便要渡江赴广陵,协助守城。”
“哦,知晓了。”戚长歌这才淡淡的应了一声。
“说实话,我有些怕,等过了江之后,被你架空了。”司徒岚微微一笑,虽语气之中满是调笑,但却有一丝试探的味道。
戚长歌眉头微微一皱,出声说道:“放心,军伍之事,我目前知晓不多,只要你带兵一直比我强,那便是你说了算。”
司徒岚像是很满意这个回答,笑了一下,回过头,专心赶路。
戚长歌悄悄看了眼身后这些自己‘同门’,心中一股豪情猛然升起,不自觉,长啸一声。高声吼道:“铁枪!铁枪!”
身后三千提枪策马儿郎,齐声高呼“铁枪!铁枪!”
响彻云霄。
在官道两旁避让的马车之内,一位身着华贵衣物的银发老者,听着这逐渐北去的声浪与马蹄声,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怎么都擦不去,幼年时的记忆浮现于脑海。
“你爷爷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打过仗杀过人的。”一位气息微弱的老者躺在竹椅上,带着骄傲的神色说道。
“可惜啊,不是在铁枪营。”
“天下真有爷爷您说的这般强的军人吗?”不过**岁的孩童,不知天下之大。
“有,若是你有一天能听到‘铁枪!铁枪!’,那就是了。”
仍旧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孩子,见自己爷爷有些倦了,便懂事的没有再问。他的爷爷熬过了那年的酷暑,却没经受的住刮骨的秋风。
明剑山,剑窟。
杨潇立在悬崖边,一柄长刀藏于乌黑的刀鞘之中,悬于腰侧。
“真的要去?”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嗯”
“你去了,也挡不住西凉的攻势的。”
“我知道。”
“那你还要去?”
“一定要去。”
“为何?”
“我没想那么多,想着多杀几个魔宫的该死之人。别让城破的那么快,帮着拖延些时间,让那些背井离乡逃难的人能多逃远一些。”
“而且,西凉北齐两国几乎起全数兵力伐楚。战火怕是早晚要烧到明剑山的。”杨潇转过身子,神色平静。
数日前,大溪等三城的战报消息传出,三城没来得及逃出的平民,皆被屠戮。虽然西凉军队暂时固守三城,并未接着攻城掠地,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早晚的事儿,不过是因为西凉大军还未渡过大江罢了。
兄弟二人,并肩站在崖边,默然无语。
半响,杨潇转身无声离去。
身后的杨庭,看着杨潇走下去的身影,心中念了一声“保重”。
恰巧杨潇举刀而起,微微晃了晃,似是在回答。
杨庭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看着明剑山的风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潘阳湖,蛟帮,念奴娇房内。
念奴娇一手托腮,看着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好看的双眸众,难得的露出些许普通女子的哀愁。
“军伍内的朋友给我送来了信儿。说已经派人去苏州铁枪门了。”念横天悄然推开房门,看着自己女儿的背影,说道。
念奴娇眸中的哀愁消散一空,转过身子,神色平静看着念横天。
“戚长歌的为人,你比我清楚,更应该知晓,他此时怕是已经北上了。”念横天叹了一声,再次说道。
“我知道,能让我念奴娇喜欢的男人,怎么会做临阵脱逃,贪生怕死之举。”念奴娇展颜一笑,脸上带着骄傲。
念横天眉头一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爹,你知道的,你关不住我多久的。”念奴娇沉默半响,神色一正,悠然说道。
“能拖一天是一天,若你哪天真的逃出去了,我会亲自追你回来的。”
念横天说完转身出门,背对着念奴娇,再次开口说道:“别以为你破碎了武障,便离你老子不远了。”
“你还差的远呢”
念横天一挥衣袖,将房门带上,离去。
屋内念奴娇,背在身后的左手,一缕细小却精纯的刀气,在指尖飞舞,如一缕燃烧的火苗。
大陆南端,佛山,南少林。
“可乐,你真的要下山!”本心大师,矗立在南少林寺门处,眉头微皱,盯着石阶下的年轻背影。
可乐停下,转过身子,双手合十一拜,轻声说道:“这些时日,弟子翻阅经文,看到了‘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看到了‘释迦摩尼,割肉喂鹰’,看到了‘众生皆苦,万相无本’,弟子愚钝,虽明其义,但不知佛祖为何这般说,这般做。”
“因此弟子想去看看。”可乐再一拜。
本心大师闻言,神色复杂难明,自己年轻之时,或许也曾这么想过,也曾这么问过自己,但却不曾说出过‘自己想去看看’。到后来,便觉得世间便应该如佛经上所说的一般无二,自此便在这南少林院墙之内,读了不知多少佛说,看了多少经义。
到后来被墙外的人称为‘佛法高深’,也觉得理所当然。现在想来,佛祖见过的景象,佛祖走过的路,自己何曾真正走过。
“去吧,下山看看吧。”
最终本心松开了袈裟下紧握的手掌,平静的说了一声。
可乐闻言,神色平静,再一拜,宣了声佛号,转身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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