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每日西凉战船都往南岸运送兵力,南楚水师‘如约而至’。只是有了准备的西凉,用己方战船死死咬住南楚水师,让南楚水师无暇再顾及运兵船。
每每都是,再江面上大战一番,从清晨到黄昏,而后分开。
大江南岸,借助不断支援而来的援兵,西凉占据的三城,也是固若金汤,不曾给到南楚大军丝毫机会。
局面一时间僵持了下来,双方都在等破局的时机。
而在东部齐楚战场。准备多日的北齐大军,终于开始攻打广陵城。
八月二十九日,清晨。五万北齐前军,早早便埋锅做饭。等日上三竿之时,如潮水般的北齐将士,扛着麻袋,推着壕车,向广陵城涌去。北齐今日的目标乃是将广陵城外的壕沟、护城河等障碍扫除,想要第一天就直接攻到广陵城这般大城之下,借助云梯攀登城墙,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时间城头之上,万箭齐发。却被早有应对的北齐将士们竖起圆盾抵挡,为数不多的倒霉鬼被透过盾牌缝隙的箭羽射中,倒地不起。但固定在城墙上的床弩,射出几乎可以称之为‘矛’的弩箭,被射中的兵卒,即使是架起圆盾,也会被这弩箭射破盾牌,不穿葫芦一般射穿几人,不会罢休。
跟在北齐将士身后的乃是,十多架比三丈多高的广陵城墙还高出三尺的井阑缓缓接近,最终停在弓箭的射程范围内,跟城墙上的南楚弓手对射。
再往后不远便是上百台抛石机,五六十斤重乃至上百斤,打磨的溜圆的圆石。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向着广陵城而去。
硕大的圆石,带着刺耳的呼啸声与巨大的威力,飞到高空,而后又狠狠的砸向城墙或者城楼。一时间城墙被破出坑洼,城沿被砸成粉碎,躲在其后的将士,被圆石碾成肉泥,去势不减,划出一道血肉长痕。
广陵城头上的箭雨停下,地面上的北齐士兵,趁势突进,将麻袋扔到壕沟之内,而后回返。推着壕车的兵卒,将壕车推入壕沟,壕车上有木桥,前面有两个大轮,后面是两个小轮,推进入濠,轮陷则桥平可渡。
借助抛石机以及井阑的压制,北齐大军,虽然也有损伤,但还在将军们的接受范围之内。直到中午时分,冒着箭雨与弩箭的死亡威胁,忙了一上午北齐将士退下。不等广陵城松口气,另一支北齐士卒便顶替了上来,此时阻拦在北齐以及广陵城墙之间的,只剩下了一条不算宽的护城河。
日暮时分,等北齐将士们退回来之时,广陵城北,以北城门为中心,左右百丈的护城河已然被填平了。
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便是真正的攻城之战,血肉相搏。
司徒睿来到城头,接着夕阳的余晖,看着城下,满地的箭羽,以及大片血迹,默然无言。对于自己父亲交给自己的任务,第一次有了不自信之感。
突然一只手掌拍了下司徒睿的肩膀,回头看去,正是黄将军。
“北齐步兵超出我南楚步兵数筹,原本以为能最起码能拖上两日的壕沟、护城河一个白天便被填平了。虽然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黄将军扒在身前的城垛口处,看着已经撤出弓箭范围的北齐步兵,脸上带着一抹赞叹之意。
而后回身,对着司徒睿一笑,说道:“不过谁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谁也没有三头六臂。”
“北齐想要拿下广陵,便要做好那命来填到城墙这般高的准备。”
司徒睿看着这位往日一向为其首是瞻,略显平庸的将军,只觉得对方身上有着如今自己远远不及的气质。忍不住在心中升起‘男儿当如此’的想法,让其忍不住心生敬意。
呆了半响的司徒睿,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前,躬身一拜,轻声说道:“秦将军,守城一事,该如何,由你做主,我会为将士们做好后勤。”
秦将军微微一愣,突然觉得,这位白面书生甚是可爱。
“定不辱命!”
此时与广陵一江之隔的大江南岸,操练了一天的司徒岚,坐在营地外,江边的石头上,望着北方,默然无语。
“不用担心,广陵城内还有三万兵将,不过才一日,守得住的。”戚长歌不知何时来到了江边,悠然说道。他已知晓司徒岚的兄长,正是广陵知府,如今固守在广陵城内。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我那兄长不自量力,插手兵事。虽然他读过几本兵书,但却一直在文官这边儿混,带兵打仗是不行的。”司徒岚从石头上站起。
戚长歌不知道怎么接话,索性不再多说什么。跟司徒岚一同遥望向江北,半个月后铁枪营便要踏上那片土地。说起来他虽然混迹江湖许久,走过许多地方,但一直在南边打转儿,还真不曾踏足过大江以北的土地。
也不知晓这江北的土地,是不是一样的味道。
施恩城南三十里,一处不知荒废了多久的破庙。一堆火无声燃烧,照亮了方寸之地。杨潇一路走来,迎面遇了许多往南边逃的百姓。有跟着官府的指示衙役带领走的,也有一家几口或赶着驴车,或索性徒步南的。
每天都有人走到自己面前,劝自己不要往北走了,南去吧。也只能感谢一番之后,在对方惋惜、不懂等等不一而足的注视之下,接着北区。
虽然他前些年便已经想明白了,这场大战注定要发生的,但事到临头,却依旧心有不甘。有时也只能想着‘等战乱平歇,天下一同,是不是就会没这些事儿了。’,但又想到有记载以来的历史,哪次不是应了那一句话‘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想的越多,越想不通,只能叹一声‘或许这便是永久的死结吧’
突然陷入思考人生哲学中的男子的眼前,伸过来一只纤长素手,手上拿着一个已经硬邦邦的烧饼。
杨潇突然觉得,想这么多还不如一个能填饱肚子的烧饼实在。抬头看着眼前那人,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了烧饼,指尖不小心划过那微凉的手背,心中荡起一片细小的波澜。
“谢谢”
那人影嘴角微微翘起,坐下,与杨潇隔着一堆篝火,一同吃着微硬的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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