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溪、鹤峰、安坪三城包围之内大江南岸。
清晨,夜里一场细碎的秋雨,带起江面上无边的浓厚水汽白雾。唯有大江的涛涛水流之声响彻岸边。
突然白雾中走出一位身穿白色僧袍的光头和尚,来到江边站定,默然无声,像是在等什么。
不知等了多久,时间流逝,太阳逐渐高升,笼罩江面以及两岸的白雾渐渐淡去。
就在这时一位五短身材,肚大罗圈腿,身穿锦衣的黑脸男子沿着江岸,与江水同行。身后一道清晰笔直的痕迹留在了本就即将消散的白雾中,如刀。
“你果然还是来了。”光头白衣和尚,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看似平常的笑容,却给人一种妖邪之意。
“许久没打过架,有人求上找虐,我怎能不满足对方这样的要求呢。”黑脸男子颇为淡然。
“前些时日,家中有人,不小心惊扰到了周将军,还望周将军不要见怪。”和尚对对方的挑衅并不动怒,低眉顺眼的说道。
“许是太长时间没杀过猪猡,手中这柄杀猪刀,有些钝了,还给走脱了两人,也是不该。”周屠夫突然森然一笑。
和尚微微皱眉,到了他们这等层次,便愈发不屑于说瞎话,既然是走脱两人,那两人便该是真的走脱了,至于逃脱之后,会不会因为伤势过重,最终死掉。以对方的眼力还是能看出来的。
‘嘿,有趣。’
和尚想起自家宫主随手放下的那枚闲子,不期然心中升起一缕期待。
“按照约定,若你胜,这南岸三城内地西凉将士立马退回北岸,三城也重归你南楚所有。你我两国重打一场。但反之,则恩施归西凉,你有半月时间,让你的人退出恩施。”和尚不再多说其他,直接点到正题上。
自从昨夜收到那封所谓的‘战书’,周屠夫便一直有些摇摆不定。他离开金陵前一天,自己的上司当朝太尉司徒宇找到过自己,暗中自有一番详谈。但司徒宇的大计,太过于凶险,一个不好,便是白白丢去半壁山河,加速南楚的覆灭。
但自己又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办法来解决齐凉伐楚的局面。只能期许一楚国一国之力,能力抗两国,拖到齐凉两国深陷战争泥潭,不堪重负,无力维持大军的消耗,最终退去。这一点能利用的,唯有南楚远超两国的人口以及经济。
但南楚国内如今并不是上下一心,虽然北齐的缴文战书过于夸大其词,但南楚国内的确问题重重。
当今南楚皇帝昏庸,屠夫对此心知肚明。且皇族无良才,皆是混吃等死之辈,各地世家豪强手握良田资源无数,大部分以耕地为生的百姓其实手中已经没有土地了。尤其川蜀一地更为严重。有远离金陵这般政治中心的缘故,也有数百年前乱世之时,各地豪强世族为了躲避战火,纷纷迁往当时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川蜀,致使如今川蜀内世家豪强多如牛毛,尾大不掉。而这些都是听身为户部尚书的司徒峰酒后所说,他乃上将军,带兵打仗行,这些问题,若无人提点,这些着实不是他能想到的。
这些手握大批资源的豪强有没有跟南楚同舟共济的决心,屠夫对此并不敢相信。
若不是南楚国底子厚,百姓们如今也能勉强维持生计度日,怕是不等齐凉两国伐楚,楚国国内便已经会是狼烟不断,暴乱不止了。
或许司徒宇想到了这些,并且断定世家豪强不会与南楚同舟共济,才只能想出如此自断一臂的赌命一计。
不过片刻,便想了许多的周将军,突然自嘲一笑,不再犹豫。
‘他能来此赴约,不已经是做出了选择了吗。’
“若姓周的不幸落败,恩施落入你西凉手中,那我五万南楚水师便相当于进入了你西凉的口袋了,岂不是想怎么锤便怎么锤。”周屠夫微微一笑,朗声说道。
“哦,周将军对自己这般没有信心吗?”邪和尚双眼微眯。
“不关乎信心,只是若真如此,那岂不是相当于我不止损失恩施,连带着那五万好男儿也死的憋屈。”
“那你想怎样?”邪和尚沉默片刻,出声。
“若我败,放五万水师沿江南下。能为东边战场出一份力,也是好的。此举对你西凉有益无害。”
邪和尚闻言,思量许久,突然抬头一笑,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便开始吧”
一柄锃亮杀猪刀悄然握于右掌,随手一记斜劈,只见一线不可直视的亮白刀芒,劈开了水雾。一旁的江水被连累,自岸边至江面十丈处,上游江水凝滞,而下游江水滚滚东去。一道奇异的水面断层形成。
下一刻,一道金色佛光绽放,江水轰然而下,恢复了原状。
施恩城,半数施恩百姓已经拖家带口南下而去。城内的南楚士卒已经远远多于本地的百姓。
杨潇与花怜瑶两人半月前便已经抵达恩施。但没停留几日,便趁日暮时分,出城北去。那一夜,两人踏着星光在野外行走,不知不觉间走了有些远了,已经来到了鹤峰地界边缘。却是遇到一处不过十余户的村庄。
十几名西凉的斥候,正在掠夺这一处本就贫瘠的村落。
日出时分,两人站在村头望着妇孺老人背着包袱,赶着驴车,面带悲痛,频频不舍回首,南下而去。两人的神色都有些抑郁。
两人碰巧赶到这里之时,村里本就不多的青壮,已经被西凉斥候杀死了。或许村民们以为此地偏僻,少有人来,能躲过战乱,却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卷入了战乱之中。
最终杨潇两人没有再返回施恩,而是便在这村落里暂且住下,那些村民拿不走的被褥以及粮食,让两人不至于冷着饿着。
也从之前的昼伏夜出,转变为出去的更勤了。
渐渐的鹤峰境内,西凉斥候每每出去探查之时都有些心惊胆战。生怕自己无缘无故的有去无回。
‘夜里有鬼’一事在鹤峰城内,传的有鼻子有眼。有说是吊死鬼的,也有说是饿死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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