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闲谈之时,这辆马车悄然驶入杭州城内。
杭州乃是南楚有数的繁华之地,但此时的杭州,虽然繁华依旧,但城内人却少了一丝往日的平静。大道之上,人来人往依旧,但明显可以看出每个人的脚步之中有着丝缕急切,快上了不少。东西两线战场里杭州还远,但紧张的气氛已然传到了此城。
“老师,咱们在这杭州休息一日吧,等会儿安置下来之后,学生去寻北去的商船,走水路也能安稳一些。”马车停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之前,张晚归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老人,自马车上下来。
“唔”朱德芳疲惫苍老的脸上有着一丝犹豫。
“老师放心,自杭州走水路北上,先到镇江城下,剩下的百里路程再走陆路,不比坐马车去金陵要慢。”张晚归知晓老人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其实若不是如今北齐南楚在大江之上大战,最后一段路程,入大江去往金陵,反而能快上半日时间。
朱德芳听到不会耽误时辰,这才答应了下来。
跟在两人身后的阿福看到主人答应下来,心中轻舒了一口气。他对老人的身体更为了解,若是依旧走陆路的话,忍受颠簸,路途之上或许会发生一些不测。
拿定了注意,张晚归扶着朱德芳,走入客栈之中,寻一处桌椅,稍事休息,阿福随着小二前去前去交钱拿钥匙。
“五哥,掌柜的催了,客人们有些等不及了。”
客栈后厨,一位眉清目秀,眼神忽伶的青衣小厮快步走入,对着一位正在炒菜的厨子,略带催促的说道。
厨子听闻,炒菜的动作并未停下,微微扭头对着小厮微微一笑,说道:“好嘞,马上啊,这一道菜有些费事,接下来的菜便能快上不少。”
话音落下,厨子猛然将手中铁锅颠起,右脚微微后撤一步,铁锅微微倾斜,其内已然做好的菜,便十分利索的倒进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瓷盘之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观者极为舒服。
那小厮连忙走到近前,端起菜盘,对着厨子嘿嘿一笑,转身上菜去了。
被唤作‘五哥’的厨子,用衣袖麻溜的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渍,毫不停歇的接着做下一道菜。
这位‘五哥’听说是掌柜的远方亲戚家的女婿,才到这客栈不久。原本是在金陵城内开了一间酒铺,为了逃避金陵城外的战火,这才带着妻儿老小南下投奔而来。
一个时辰之后,饭点结束,客栈前堂的食客逐渐散去。忙碌了许久的‘五哥’这才有空吃些东西垫下肚子。
就在‘五哥’拿起馒头就大蒜,吃的起劲的时候,一位少妇打扮的清秀女子悄然出现在后厨内。
‘五哥’连忙放下手中的馒头,丢下大蒜,起身对着女子嘿嘿一笑,笑的有些傻。
“你怎么又只吃这些东西。”女子眼中露出嗔怪之意,带着一丝埋怨,却不是冲男子而发的,而是那位自家的远方亲戚,这家店的掌柜的。
“刚来没几天,不‘好好’表现一番,会被人背后议论的。”男子微微一笑,走到女子面前,想要拉住对方的手,却发现自己手上都是方才做菜留下的油渍,悄然缩了一缩。
“唉”清秀少妇看的分明,心中叹息一声。
“若不是父亲惹上了些许风寒,或许此时咱们已经快要到广东了。哪里用郎君你在这里看着所谓的‘亲戚’的脸色。”清秀少妇看后厨无人,为自己的丈夫打抱不平。
“没啥事儿,这几日父亲身子骨已经好转了许多,等再过些时日,大好之后,咱们也可以继续南下。”男子宽慰一声,说道。
“嗯”
“好了,父亲还没好利索,带不了君儿多久,还得娘子你受累,照顾老人孩子。”男子目光温和,看着自己的妻子,半响轻声说道。
“嗯,那我回去了,你说你自己就是厨子,却吃的这般简单。”女子临走之前,对着男子,看似抱怨实则关心的说了一句,这才转身出了后厨而去。
‘五哥’嘿嘿一笑,等女子离去,重新拿起馒头大蒜,大快朵颐。
这一对夫妻正是赖五孟小娘子夫妇,年关之时,孟小娘子为赖五诞下一位男婴,刚刚坐完月子,一家四口便变卖了金陵的酒铺房产,南下。走到杭州附近的时候,老孟头染上了风寒,想起杭州城内有一家许多年不曾联系的远方亲戚,无奈之下,这才投奔而来。
却是没想到,这远方亲戚,做生意做的把人情味都做没了,言语之中提出让赖五以工抵住。气不过的老孟头原本想要带着女儿一家拂袖而去,但知晓‘人情冷暖’的赖五,生怕强行上路,自己的老丈人的病会好的慢许多,悄然答应了下来。
当年那位金陵城内,不学无术的牙人也成熟了许多,懂得忍让,关心家人了。
赖五吃完了馒头,看着后厨的锅碗瓢盆,突然一叹。
‘若是没有这一场战争多好,那自家的酒铺生意想来必然不错。’
就在后厨赖五,伸着懒腰,洗去身上的油烟味,回去后院看自己家人的时候,刚刚住下的张晚归独自一人出了客栈,往东城而去。
东城外不远,有一处码头,商旅众多,想要去寻一艘北去的商船,随行,也是不难。
大半个时辰之后,额头上升起一抹细汗的张晚归终于到了人来人往的码头。身为川蜀世家郑氏子弟,像这般事儿,以前都是有家仆代劳。张晚归人生的‘第一次’,却是要交给了这杭州码头,也是他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的。
心中无聊的感叹一声的张晚归,微微一笑,混入了码头之上人来人往的人群之中,丝毫看不出是一个‘雏’。
不多时,张晚归几次询问之后,便来到了一艘停靠在岸边的一艘不小的商船之前,一位肤色黝黑,颇为精干的中年男子正指挥这货夫往船上搬运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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