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天心底也翻起滔天巨浪,本来他根本不想听裴思诗的解释,她是裴偓的女儿,自然会为父亲说话,又有什么好听的吗?
可如今听完后,细细思量之下,他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当初告诉他师父死讯的人是朱温,所以他并未多想,现下仔细回想,朱温似乎曾说过他师父是去到黄刚营帐之后才死的,黄刚那人可不是那么可靠,他所说的话也没那么可信。
再加上悲思诗刚才说的这一席话,此事恐怕真没那么简单!
“方公子,我爹爹绝不会骗我,他也没有骗我的必要,你误会我爹爹不打紧,可这样一来,你就会对真正的凶手掉以轻心,若那真凶就潜在你身边,那得有多危险……”裴思诗的声音越来越轻,脑袋也不知何时垂了下去,被冻红的俏脸在这一刹那,似乎又红了一分。
她的话语中,尽显关切之意。
方承天心中一暖,暗暗惊道:“她冒着风险来找我,竟是为了我!”
裴思诗见他眉头紧皱,又不说话,不由轻轻一叹,缓缓放下手中长剑,低声道:“方公子,你信不信我没关系,一定要小心身边人,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后会有期……”
说完,她将长剑放回案桌,咬了咬嘴唇,缓缓往外走去。
她走到方承天身边,停下脚步,瞧了方承天一眼,轻叹一声,与方承天擦身而过。
忽然,一只手蓦地伸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她的身形霍然止住。
她缓缓回过头,便看到方承天正皱着眉头,直勾勾地瞧着自己,眼中柔情似水。
她的心中顿时一悸,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直红到脖子,就像血突然被抽光,全都涌到了脸上一般,她猛地低下头,颤声道:“方……方公子,你……你还有什么事吗?”
方承天依旧直直地瞧着她,一言不发。
她抬起来,瞧了他一眼,缓缓咬住了嘴唇。
“呀~~~~”
就在这时,忽觉一股巨力传来,她身子一倾,蓦地扑向方承天怀中,不禁惊呼出声。
盔甲相撞,金铁交鸣声中,方承天已将她紧紧抱住。
裴思诗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响,霎时一片空白,半抬着手臂,不知该推开他,还是抱住他!
方承天紧紧地抱着她,喃喃道:“谢谢你,谢谢你冒险来告诉我这些!”
裴思诗仍然怔在那儿,一动不动,至于方承天说的话,她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半晌过去,她才渐渐回过神来,往后仰了下,抬起手抵在方承天胸口,从怀中挣脱出来,红着脸,垂首道:“方公子,我与你......是没有结果的......”
方承天一听,面色一紧,惨笑道:“我知道......你......你已经许配人了......”
裴思诗秀眉微颦,抿了抿嘴唇,无奈地道:“我实在是身不由己。”
方承天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
血已凝固,伤口仍然触目惊心!
他缓缓地伸出手,轻抚着她的伤口,仔细观察了片刻,发现伤口并不深,松了口气,低声道:“痛吗?”
裴思诗痛得眉头一紧,却摇头道:“不痛。”
看着她痛苦的表情,方承天心里,就像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抽得连同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
他拉起裴思诗的手,带着她往案桌旁走去,边走边道:“来,我给你敷点药。”
裴思诗缩了缩了手,可却没能抽出来,微微摇了摇头,任由方承天拉着,来到案桌旁坐下。
方承天从怀中摸出金疮药,一面不停地对着伤口吹气,一面为她擦药,嘴里不由自主地道:“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
裴思诗听得感动,看着方承天,心里热烘烘的,笑了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受的这伤,也就值了!”
方承天摇头道:“都怪我,我如果一开始就听你解释,就不会这样了。”
裴思诗瞧着他,道:“方公子,你不必自责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方承天叹了口气,忽然直直地瞧着她,张了张嘴,却又闭上,反复两次,终于开口低声道:“你喜欢他吗?”
“他?!”裴思诗怔了怔,苦笑道,“父亲之命,媒妁之言,何谈喜不喜欢?!”
方承天咬牙道:“你若不喜欢他,我便去求你爹,让他把你许配给我!”说完,他一脸的坚定。
“啊~~”裴思诗惊呼一声,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急忙道,“方公子,你可千万别去,我爹不会同意的,他要是发起火来......而且,张都尉也不会放过你的,我......”
说着,她双目中顿时雾蒙蒙一片。
方承天看着她,不由一阵心悸,暗道:“裴姑娘如此待我,我若畏首畏尾,又算得上什么男子汉?师父已经离我而去,莫非还要连心上人也离我而去吗?”
他自小在山中长大,对于礼教大防,可没有山下的人那般严守,悲思诗喜欢他,他早已知道,以前苦于自己前途未卜,不敢面对,如今转念一想,人生短短几十载,若连爱恨都不敢,岂不白来这世上了?!
他忽然拉起裴思诗的书,瞧着她,一脸自信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爹改变主意,将你许配给我的。”说完,他淡淡一笑。
裴思诗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不停地摇头,忽然使劲,猛地抽出双手,冷冷道:“方公子,你不用为我费心了,我只不过是佩服你的医术罢了,我......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就算我爹答应了你,我也不会嫁给你的!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
突然起身,往帐外跑去。
方承天瞧着自己的手,愣了愣,双目一张,大喊一声:“裴姑娘!”猛地朝裴思诗追去。
裴思诗哪里跑得过他,还没到帐门口,方承天便一把拉住了她。
她使劲挣扎,掩面哀求道:“你就让我走吧,我们是不可能的,你别再逼我了好吗?”
方承天抓住她的肩膀,拉开她掩面的手,只见她的泪水,已在脸上流成两条小溪,痛楚地想道:“她为了保护我,却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我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吗?”
他咬了咬牙,正色道:“裴姑娘,我这便与你一道回去,先探一探你爹的口风......”
“什么?!”
裴思诗轻呼一声,霍然抬眼,瞪着他,一脸的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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