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场面
“又有什么的新的庄稼和收获么。。”
之前几次三番的遭遇和收获,也让周淮安变得有些松懈和漫不经心起来。
“为什么要让我们绕道啊。。
“那。。那。。不是庄稼。。”
跑回来报信的哨骑也算是个老卒了,却难掩面色苍白而略微颤栗着满脸流汗道。
“那都是人。。人桩子。。”
“将头让您先带队别路绕过去好了。。免的场面冲撞了”
“人桩子。。”
周淮安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身边跟随的分营校尉成大咬,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和触动一般的,骤然拍马冲了出去,哪怕是随后的大声呼喊和交换,都没有能够让他停下来。
然后,慢慢带着直属队跟上去的周淮安,也终于看清楚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一幕的场景,就像是给正当士气高涨而高歌猛进的义军,都头浇了一碰冷水,或又是来了一番下马威一般。
许许多多被扒光的人体用一根木棍固定着,头向下倒埋栽了土地当中,而只留下在风中僵直摇曳的下半身,一眼看过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晒的干瘪瘪还有鸦群落在上面,啄食得七零八落的东西都撕扯出来了。以至于稍微靠近之后,就可以闻到峰中风中送过来的腐臭和其他异味。
从这些人桩子上被太阳晒出来的印痕看,也就在这里放置了好些天了,以至于都有些部位明显浮肿起来。而且尸体上基本都是骨瘦如柴或是皮包骨头的特征,差不多都是一水的青壮什么的。
显然是地方上的土团和官军残余,为了防止这些逃亡在外流民和饥民,可能成为义军的潜在助力,而抢先预防性的进行了一番大屠杀;而且据先来的人搜索发现,从附近遗留的草棚、锅灶等痕迹上看,还是是打着赈济的旗号,将他们骗到一起所进行的惨案。
当真正见到这么一幕之后,周淮安也是面无表情,却是心中难以抑制的跌宕起伏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超乎寻常的眼力,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别人眼中一片模糊的轮廓,在他这里却是无比的真切。
随着大队人马重新绕开一条路线后,走着走着他突然心里觉的很不是滋味,也很不对劲的干脆就停下来而策马转身,就这么拦在了自己队伍面前。
“停下,都停下,我们暂时回头过去。。”
“都看清楚了吧。。
片刻之后,重新站在现场当中的周淮安,强忍着漫空气中弥散的腐臭味,对着站在前排的头目们吩咐道
“把我的话逐一的向后传声过去。。”
“让所有的人都经过亲眼看着看。。”
“这就是那些土蛮和官狗,将要对我们和亲附我们的人,所做下的事情”
“为了阻挠我们闯出一条活路和郎朗乾坤的事业,他们将更加不择手段的对付我们。”
“再说一遍,对这些贼子无谓的一时同情和任何的丝毫心软,只会让我们的下场比这些还要凄惨。”
“我们只有比这些敌寇,更加残酷更加凶狠,更加的决绝和无情。。”
“才有可能压倒他们,摧垮他们,为每一个穷苦的人谋一线生机。”
“让每一个听到义军之名的恶人和贼子,都要为之颤抖、恐慌和望风而逃。。”
“让每一个多行不义的富人和官吏,都要在为我们夜不能寐,恐惧到死。”
在短暂的延迟和传声,还有持续片刻的静默之后之后,才在老兵的领头下爆发出一片振声冲霄的呼应和吼叫声。
“天补平均。。”
“清平世间。。”
“开创太平。。”
“血债血偿。。”
“不死不休。。”
看着这些脸色潮红而神情肃杀,而不复当初忧虑、惊惧、畏缩等负面情绪的将士们,周淮安这才有些满意的圩了一口气。
虽然这样做下来,有一定概率会导致那些新加入的士卒,因为没有足够的心里准备和觉悟被吓坏了,乃至留下心理阴影,而导致一时间内的低潮期;但是更多的可能性是,当他们逐渐适应和经过了心理上的坎之后,就此激起同仇敌忾的气势和氛围来,让这支队伍焕发出更多的凝聚力和战斗意志来。
随着清理和掩埋尸体的过程当中,又发现了更多的线索,其中有一小部分尸身上带有头盔和甲衣压出来的印痕,显然是陆续溃逃出来出来的义军残余。但是大多数还是面黄肌瘦的普通人,并且在死前受过了各种凌虐和折磨的结果。
好吧,从某种意义上说,对方吓阻义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部分了,后勤大队里许多人都变得沉默无语和不乏担惊受怕的表情。而对此周淮安又有一番全新的认识。
果然,阶级矛盾就是根本性的全面斗争,毫无软弱与同情性可言,更没有任何调和与妥协的可能性;虽然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并不足以支撑,后世那种人人如龙式的前赴后继,寻找各种包救亡图存之路民族群体性的觉醒;
而这些农民军当中,大部分也不过是催化和推动这个大时代巨变的柴薪燃料而已;甚至还有相当部分人是抱着谋取荣华富贵,而从广大劳苦大众中脱身成为压迫者阶层一员的心思,一只要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成为自己曾经最痛恨的那种人;
但是至少一些实验性的种子已经被他给悄然的播撒了下去,就不知道会在这些农民军当中,长出怎样的果实出来了。而在这路上遭遇的一幕,也让周淮安在心中萌生了一个新的命题和念头。
如果不计代价和环境的话,如何有效的摧毁唐王朝在这岭南之地,世代沿袭下来的统治权威和官府的影响力?事实上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无疑就是杀光那些作为基层执行工具的胥吏,以及作为官府影响力延伸极限和末端,潜在统治基础的豪强大户们。
直接将尊卑使然的统治秩序从最底层破坏和瓦解掉,从而通过基层的混乱与空白,将官军所具有的名分和资源优势,给拉到与农民军相似的同等层面上;再通过农民军所擅长的聚众反乱和流动作战能力,将其一一的击败。
毕竟,就算官军日后能够打回来,也也要费极大的气力进行重建统治秩序,而无法在短时间获得地方上的帮助和协力,而进行传统意义上的筹粮筹钱乃至征发徭役,来充实军用;而义军却是尤为适应和习惯,在这种混乱与无序当中流动性的接连作战;因此在这些彼消此长之下,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加成那么简单了。
当天夜里,例行吃吃喝喝的碰头会上,
“和尚你说可言分兵?。。”
正在对付一块羊蝎子的王蟠,口齿含糊略带惊讶的道。
“正是”
同样用小刀慢条斯理切着梅炙羊尾的周淮安,亦是恳切的道:
“我只是觉得在如今之势,这样可尽量发挥出本军的优势来。”
“先清理好后方和侧边地区,再做重点的攻打好了。。”
按照他所陈述的构想,在如今在怒风营人员物资相对充足的基础上,在接下来的战斗当中,怒风营的义军已经并不急于直接攻克和收复县城大邑,或是与敌军进行大规模的决战;
而需要是一路上逐一的拔除和清理,那些盘踞在地方上的豪强土族势力,先搬周边和后路给清理出来一片相对的安全区域再说,这也是之前长乐县之战的最终经验教训。
由此,也是对那些大量扩充后不免有些成色不足的新卒,一次此慢慢练兵和见血的基本磨合过程;而这些乡村土寨围子的据点规模,也注定不会有太过强力的存在,就算有什么硬骨头也完全可以用人和器械给堆过去;
而打下一个个村寨之后,还多数可以获得财货和粮食、人力上的补充,从经济帐也是不至于亏损太多,乃至略有补益的。只是需要细致周全的水磨工夫,在运作时间和周期上也要长一些,而且极为考验分兵之后的各路协调和全局掌控能力了。
至少得保证一点足够的规模和约束力,不能打着打着就放了鸭子,而不知道派出的部队跑哪里去,或是一时之间让人找不回来了。
然后,清理完了外围态度不明的诸多据点和潜在支持势力之后,就可以对被孤立起来断绝外援的城池,进行下一步的围困和攻打的步骤了。如此一番操作下来,就很有些后世农村包围城市的战术雏形了。
“却是与俺想到了一处啊”
王蟠这才有些感叹的道。
“方才俺刚得了前营和哨队的探报,”
“那些土贼和官狗,大多缩进城里去等着俺们了。。”
“正愁怎么重新他们给调出来呢。。”
“你这边上一打开始,看他们还救不救的呢。。”
“不来就抄了他们的家产和田业,资壮义军。。”
“只要这些贼子儿一动起来。。那咋们的选择就多了不是?”
好吧,周淮安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这些农民军将领,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练就出来的经验和手腕。
因此在接下来在读启程之时,除了王蟠所在的中分营依旧保持长驱直入之势,而牵制和吸引住县城敌势的同时,前后左右四分营也各自分配了方向,而开始实现多路分兵攻略和扫荡外围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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