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杀了一些禁军军官皇帝就派监军来了,就算没有监军,苗魁的亲从官也不会完全听命于自己。
但厢役就不一样了,在大宋朝臣眼中他们就是一群苦役,就算能打胜仗那也是会打仗的苦役,远远比不上禁军,至少听起来是这样的。
让一位会打仗、能打仗的驸马带着一群可以打仗的苦役为朝廷效命,怎么琢磨也比让一位会打仗的驸马带着训练有素的禁军要安全的多。不能说他们会完全大撒把,肯定也不会太过关注。
可是厢役能训练成禁军或者接近禁军的战斗力吗?洪涛觉得肯定不能。
他们从选材那一刻起就远远低于禁军的标准,不能说全部是老弱病残,也比一群农夫强不了太多。基础差是天生的绝症,后天如何努力也难以反超。
但洪涛并不需要太身强力壮的军队,冷兵器对拼不是自己的优势,就算可以控制禁军,和那些精通冷兵器战术的将领比起来自己也是个棒槌。
用火器作战就不同了,听命令、守纪律比身体重要。在这方面厢役比禁军有优势,因为他们没那么傲气,每天能吃饱饭少干些苦活就会觉得很高兴,隔三差五再有点酒肉那简直就是天堂。要是能把军俸按期发下来并提高一些,他们就能认你当干爹。
现在洪涛就要利用实战来提高厢役的纪律性,适应战场环境、练习胆量也是纪律性的一方面。
什么时候他们能直面敌人的钢刀利箭没有命令不会擅自逃跑,什么时候自己就可以带着他们横扫北方大草原了。
“末将遵命,这些贼配军遇到大人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这次蒋大郎完全听明白了,帅司大人这是要把厢役当成禁军用。
能不能成功不知道,但有一样他能肯定,这些厢役时来运转了。只要能守住这座城,他们的待遇马上就会提高,高到一个他们都不敢想的地步。
同样是当兵吃粮,而且一当就是一辈子,厢役的待遇非常低,仅仅就是个饿不死。而且他们的死亡率并不比禁军低,禁军是碰上大战才有伤亡,他们则是每天每时都有伤亡。
在没有施工机械的古代,任何大工程都是用人命堆起来的,而这些工程通常都是由厢役来做,比如马尾城的修筑。
如果换成别的将领,这千把人估计能剩多一半就不错。累死、病死、工伤、冻伤时刻都会要了他们的命,而得病几乎就等同于死亡了。
要不忍饥挨饿外加受冻中悲惨的死去,或者吃饱喝足后在两军对垒时光荣的战死。在这两者中选择的话,蒋大郎想都不会想,必须是后者,想来那些厢役中的大部分人也会一样。
况且跟着帅司大人打仗好像也没那么危险,又不是天天打,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享福,这笔账谁都算得过来。能不能不死?古人真没这么矫情,他们认命,能在注定的命运中稍稍好受一些就是最高追求。
一直到夕阳西下夏人也没有撤退的迹象,反倒是在对面山坡上弄出了很大排场,又吹号又敲鼓的,像是在庆祝什么。
但城里的蕃人士兵说了,那不是在庆祝,而是在给死去的族人招魂,让他们的灵魂能升天。
为啥会这么大排场,还一波又一波的折腾,并不是故意的,而是族群太多,信仰的神还不太一样,只能各搞各的。
“大人,夏人要拼命了。族中的僧人正在驱魔,通常这之后就是不死不休。”
既然蕃人士兵懂这玩意,洪涛干脆就把蒋大郎的望远镜借给他用,让他继续观察对方的动向。也确实有了收获,晚饭还没吃完蕃人士兵就从角楼上跑下来,带回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命这玩意是最软弱的,有刀用刀、没刀用木棍,最终没辙的人才会选择拼命。夏人黔驴技穷了,他们的命本官收下。走,上去看看。”
拼命,这个词儿洪涛真不太感冒。在大海上每次遇到敌人都有拼命的,但谁先拼命谁就输了。
这个词的隐喻就是无能,啥办法都没有又打不过对方时才会选择拿命拼。可惜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任何气势、勇气、大无畏都脆弱的很,轻轻一敲就碎一地。
这次夏人并没有真拿脑袋和箭矢比硬度,他们还是想了办法的,也很有效。啥玩意呢?盾牌,不是一般的盾牌,而是一尺多厚的巨大盾车。
什么招魂、驱魔都是夏人的诡计,他们利用这大半天的时间,偷偷用木料造出来很多厚门板。人藏在后面推着门板前进,以躲避那种喷着火、冒着烟的巨箭攻击。
而且他们要夜战了,每块门板上都插着火把,排成了十多列纵队,慢慢向东侧城墙靠近。北城那边有山坡,推着门板上坡好像有点费劲,所以放弃了。
“单数发射位撤下马蜂窝,换上霹雳弹和火油罐。别害怕,他们就算到了城墙下面也爬不上来,等聚集的人多一些再炸。都把脑袋藏好,不要探头探脑,听本官命令再点火。”
厚门板能挡住火箭吗?确实能,夏人的将领一看就是位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统帅,这么短时间就找出正确的应对办法了,应变能力不可谓不强。
可惜他碰上了世界第一鸡贼洪涛,这位没事儿的时候还狡兔三窟呢,但凡有点危险能不辞辛劳的先挖一百个洞,为了保命真不怕累。
霹雳弹就不介绍了,这玩意不太适合抛投,但点了火再顺着城墙滚下去还是比较给力的。即便是黑火药,但架不住装药多,再加上灰口铸铁外壳,炸起来的杀伤力也是杠杠的。
火油罐就是个一尺多高的陶罐,带着两个耳朵,制作起来啥难度都没有,粗糙得蕃人都不愿意用。
但它里面装着粘稠的液体,这东西是天煞庙里提炼混合油的残渣,可以用来继续提炼沥青,但都被洪涛调到了马尾城,有二百多罐。
作用嘛,没啥特别的,扔下去沾到谁身上谁倒霉,只要点着火很难扑灭。好不容易弄灭了,别见明火,见火就着。要是蹭到皮肤上被点着,那恭喜你可以去植皮了,没有汽油、煤油、酒精,洗都洗不下去。
等待是很熬人的,城外的噪杂声越来越近,夏人互相的吆喝声、壮胆的吼叫声已经声声入耳,可是攻击的命令还没传达。
城墙上的很多厢役都开始浑身打摆子了,要不是那些儿童团和蕃兵手里都拿着可以连射的蝎子弩,肯定会有人精神崩溃逃开这种折磨。只要有一个人跑,后面就会跟着更多人,然后就是溃败。一支军队训练是否有素,抗压能力是关键指标。
“咣当……咣当……”来了,城墙上接连传来了碰撞声,不是门板撞到了城墙,那玩意太重,距离城墙十多米的地面上都是冰,还有个斜坡,根本推不上来。这是木梯搭上城头的声音,夏人已经开始攀城了。
“先扔火油罐再点霹雳弹,蝎子弩去木梯旁守候!”洪涛的命令终于说出了口,同时他自己也蹲着身体向几米外的城垛摸去,那里有一架木梯搭上了。
“大人……大人……”蒋大郎觉得主将不应该轻易上阵,在后面扯着洪涛的裤腰不撒手。
“嘶……你给我松开,拿着蝎子弩去找个梯子守着。别抬头,谁露头就射谁。咱这城墙上全是冰,他们拿着盾牌无法跨越,放下盾牌就给他来一下,屁危险都没有。”
洪涛的裤腰带都快被蒋大郎拉断了,只好转身把自己的招数详细解释了一遍,重点强调如何阴人,没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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