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山里,曲南一和花青染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和坐在二人对面的白子戚一起,看着无数武林好汉们满山遍野地追赶着一群猴子上蹿下跳,都有些无语啊。
黑毛,丑脸,身手灵活,若单单只看这三样,那些猴子倒也被追得不冤枉。
曲南一之所以来此凑个热闹,一是因为他想寻两个好手为自己所用;二是心里有些乱糟糟的,想出来透个气儿,看看热闹。果然,这个热闹很好看;至于三嘛,自然是想知道那个散播谣言的人到底是何居心?若山魈那么好抓,自己岂不成了傻子?呵……
曲南一随手拔了根草,在嘴里衔着,笑吟吟地看着武林人士们上蹿下跳。
花青染取下幕篱,道:“南一并不关心绿腰的死活?”
曲南一微愣,随即将草儿吐出,笑道:“我看青染也不是个在乎他人死活之人。可今天却总是将绿腰挂在嘴上,实在让人费解啊。”
花青染眯眼远眺,悠悠道:“绿腰,命不久矣。”
曲南一睨了花青染一眼,戏谑道:“怎么?你这是怜香惜玉还是可惜了那枚好药丸?”
花青染不搭此话,却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幽幽道:“绿腰有许多过人之处,奈何红颜薄命。”
曲南一哈哈一笑,挑眉道:“她算得哪门子红颜?若我说,很可能是祸害。”垂眸,看着地上那根草,眼神有些深沉。
花青染垂下眼睑,笑道:“若说祸害活千年,她便死不了。”
曲南一望向花青染:“听青染此话,我竟听不出是欣喜还是不悦?青染,当真是个迷一样的男子啊。”
花青染侧头看向曲南一,笑容干净得仿若淡蓝的天。
曲南一与其相视而笑,笑容欢喜得仿佛能醉倒这一片绿色天地。
武林人士窃窃私语,其内容皆是关乎两个男人的风花雪月。
白子戚看向二人,淡淡道:“二位谈起我的小妾,却如此有兴致,真令本人费解。”
曲南一和花青染由深情对望中回过神,同时看向白子戚。曲南一眸光闪动,直接道:“白茂才称自己见过山魈,还被其打成了这幅模样,若非清醒得及时,一准儿葬身火海。不知,在白茂才眼中,那山魈是个何等模样?”
白茂才略一沉吟,道:“山魈的脸上覆了层黑毛,看身形却是名女子,手劲儿极大,不是凡品。”
曲南一笑吟吟地道:“白茂才如何肯定,绿腰不是山魈?”
白子戚反问:“曲大人这话好生奇怪,绿腰一个女儿家,如何成了那骇人的山魈?再者,子戚曾说过,二者的身形有些不同。山魈更加结实一点。”谎话便要七分真、三分假,才好骗得自己都相信。如此这般说了两遍,就连白子戚自己都忍不住相信了自己的说法。
花青染想到绿腰对自己说过的话,又联想了一番白子戚的话,心中有了计较,对绿腰的话又信上了三分。他虽然想不明白,绿腰为何没有死在药物的想从相克上,但想然应该是女祭司出手救了绿腰。今日,他之所以拿出药丸出手救绿腰,正是因为自己曾出手害其性命。因果之间,他需平衡此中关系。从此后,他不再欠绿腰任何东西。
思及此,花青染道:“我曾听绿腰说过,她有一个姑母,是个脸上长黑毛的怪物。”
曲南一和白子戚同时看向花青染,似乎是震惊与他的说法。
花青染接着道:“青染也曾怀疑过绿腰的身份,她时而痴憨疯傻,时而聪慧异常。询问之下,才知因由。她不记得自己来至哪里,却被一只脸覆黑毛的怪物找到,声称自己是她的姑母。”
曲南一急切道:“然后呢?”
花青染云淡风轻般笑道:“哪里还有然后?若绿腰的故事那般丰满,青染第一个不信。”
根据花青染所说,白子戚似乎想通了什么。原来,打自己的人是山魈,而山魈则是绿腰的姑母,所以山魈在救了燕归后,把匕首给了绿腰。若真如此,那附他身上,害他扮成女子唱艳曲的,一定就是那山魈了。
绿腰与山魈有亲,所以流淌着的血,都是淡粉色。
原本,他心中也存了疑惑。若山魈就是绿腰,那绿腰应该是何等的精明,手段又是何等的了得?怎么会轻易露出匕首,暴漏自己的身份?想然,绿腰却不知道那匕首的来历,所以才会明目张胆地拿出来用。
只是,花青染的话可信吗?或者说,绿腰的话可信吗?白子戚刚刚信誓旦旦地摆了曲南一和花青染一道,如果被花青染找回场子也很正常。
说假话的人,知道自己说得是假话。听假话的人,却未必能真辨别真假。
接连二人都信誓旦旦地说绿腰不是山魈,曲南一感觉自己若在继续怀疑下去,一定会疯掉。他决定,不再和自己较劲儿,姑且就信绿腰一回,也信花青染和白子戚一回。所谓的一叶障目,估计就自己这样。
是了,若假山魈是妖女,妖女又是女祭司,她又怎么可能是绿腰?女祭司以身侍神,必须是最为洁净的处女身,讲究得便是灭人欲存天理,又怎么会那样执迷于封云起?他不是瞎子,能看得出,绿腰是真对封子戚动了情,且……用情颇深。他不知道那二人是如何相识的,但很显然,封云起已经不记得绿腰了。绿腰的一往情深在封云起面前变得可笑,却……令自己心痛。
曲南一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一个作茧自缚、自以为是的傻瓜!
一块堵在他胸腔里的大石头,轰然碎成粉末,消失不见。他感觉此刻的风中似乎飘散起一股子甜腻的香味;远处的绿树在阳光中抽条出嫩嫩的枝芽;天上的白云软软的像刚做好的精米饭;身边的花青染和白子戚看起来竟如知心好友般面目柔和;脚下的小草摇曳生姿,诱得人想要揽着心爱之人的肩膀躺下去……
曲南一的唇角忍不住上扬,再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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