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女医师在听了杨峥的话后沉默了起来。
身后几个年长的大夫拉了拉她,这才把她从走神中带了回来。
没再赶常青二人出去,可眼神中还是包含了十足的不满。
“听到了没,来了个大人!”
“听见了,听见了,嘘!——!这些个大人的耳朵好着呢,你说什么坏话他们都能听见。”
“该死的,千刀杀的,这世道,吃了亏挨了打,连说句话都说不出口,人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
都是绿林镇的镇民,有许多人连修炼者都不是,一个个面如菜色,受着伤,流着血,当着常青的面连抱怨的话都不敢说了,看得常青的心猛的受了一记重锤。
这些人都是因为自己才会这样的吗?
如果不是因为和黄家敌对,那黄胜就不会带着城备军来找绘家和江家麻烦了。
而这些绿林镇上做买卖的商贩们也不会一起遭了殃。
眼神暗淡了下来,常青欲语出口,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门口的脚下,一席地毯上躺着的一个半旬老汉。
脸上沾染着一层土灰,眯着眼睛处于半睡半醒之中。
即使是睡梦之中,嘴里还是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哀嚎,看起来身上的淤青和腿上的伤残给他带来了极度的剧痛。
可能是时间不够,几个医师还没来得及处理到他,基于对疼痛的缓解,生理机能已经自动让他处于半昏半睡的状态,以用来缓解肉体上的痛苦。
常青的治疗术只能处理疑难杂症和重度伤病,所以对于眼前的老汉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手段。
凭着那一次言灵,有一小部分基础医术知识的灌输,常青蹲下身来,叫杨峥取来水和一些止血缓痛的伤药,裹着手里的绷带,轻手轻脚的在帮忙处理伤口。
众人皆惊,医师小姑娘刚想出手阻止,但发现常青的动作虽然生疏,可手法和包扎的顺序却十分到位,像极了理论知识丰富,但没有实战演练过的见习医师。
一个躺在老汉身旁的伤员推了推他。
从昏迷中醒来的老汉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在为自己疗伤的常青后,张着干燥的嘴唇激动的说了句“谢谢。”
“田大爷,田大爷,这个人是天幽城的大人!”身后的人小声对着老汉说道。
原本和和睦睦的场景一瞬间变了样。
只见田老汉梦中惊起,连身上的淤青和伤口都顾不及了,两手撑着地面拖着身子,面朝着常青向后拖动了几公分的距离。
嘴唇颤颤巍巍的一阵抖动,“大……大人,大人?”
“老伯您怎么了?”常青没想到老汉的反应如此剧烈,一时间伤药和绷带脱了手,掉在地上撒了一地。
“大人,不敢了不敢了,小老儿我什么都没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老头子我吧!”
哭腔的语调在一个年过半旬的老汉嘴里发出,场面引起了所有人内心的共鸣。
看了一眼光鲜亮丽的常青,心中哀叹一声,到底是民不胜官,人家想要对付你们,连个理由都不需要就掀了你的摊子,你要是反抗还要遭受一顿毒打,据说反抗得最凶的胡老二已经活活被人打死了。
眼前的田老汉也是反抗的那一个,索性没有被打死,但身上的伤还是较重。
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发现眼前冒出来了一个大人,身上最后那点骨气也不要了,苦苦的向常青哀求着。
“老伯您别激动,撕裂了伤口可就坏了!”常青心里一急,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自己向后退去,给老汉留出一片安全的心里防线。
见常青退后了,老汉这才安稳了些许,但看着常青的目光依旧是胆战心惊,生怕常青会扑上来把他吃了一样。
许久,可能是觉得老汉的心里没有那么恐惧自己了,常青试探的聊天道。
“老伯,您身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
远处那个一开始就斥责常青二人的女医师冷哼了一声。
“真是不要脸,怎么来的你不清楚吗?还不都是你们手下的城备军伤的人?!”
这句话可是说到每一个人的心坎儿里去了,恐怕也只有这个急性子的女医师,敢直言不讳的开口。
“噗通!——!”
一声响起。
老汉听见小姑娘的话真的是吓傻了,顾不得身上的淤青和开口的伤势,一下子跪在了常青的面前。
因为动作的举动太大,本来已经形成血痂的伤口又裂了开来,鲜血不停地向外流窜着。
“大人,老汉知错了,您别听他们胡说,这伤都是我自己弄得,都是我自己弄得,怨不得别人啊!是老头子我自己的错!”
常青怔住了,怔得呆滞不动,全身僵硬,仿佛身体上的每一处细胞都结成了硬邦邦的石头。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打击,才会把一个这样淳朴的老汉逼成眼前这个凄惨的模样。
年轻的女医师的心也凉了一下,随即缓过神来,赶紧扔下了手里的东西,跑到了老汉身边,一边放平老汉的身子,一边低声劝道。
“老伯没事的,你先别激动,我来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田老汉在女医师强硬的手段下好不容易躺了下来,可眼神却依旧盯在常青的身上,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哪里有惹到了大人。
又是许久,包扎完了老汉身上的伤口以后,女医生站起身来,看着常青呆若木鸡的表情,神色厌恶的瞥了他一眼。
“这位大人,我知道您德高权重,身居高位,动一动手指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就会被您碾压得连自尊心都可以抛弃,但求您出去做您自己的事情吧,这里是医馆,不是您高贵的府邸,想逞威风有本事去找大人物去啊,我们这儿陪不起您!”
“你!——!”
杨峥一下子窜到了常青身前,护住常青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女医师。
虽然这里都是他绿林镇的同胞,看见他们如此他也会心痛,但这碍常大人什么事了?难不成都当是他派人去打伤的人吗?
眼见争执就要发生,突然,一个颤颤巍巍又夹杂着些许苍老的女音响起。
“您是……您是常镇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