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问询,让慕菁心头一暖。
以她想来,青丘在听到李世风被调任的消息,最先表现出来的,应该是愤怒。毕竟,在这次的事件中,如果不是因为李世风的存在,李世清也不会做出那么多肆意妄为的行径,学校更不会包庇他。但现在,李世风得到的惩罚,仅仅是调任而已,这一点,就连慕菁都愤怒不已。
但青丘并没有去愤怒,首先想到的,却是慕菁。
“慕姨可能要丢掉乌纱帽了。”慕菁此时心里暖洋洋的,说话的语气,不觉带上了打趣的味道。
对慕菁给出的答案,青丘并不算太过惊讶,事先他就已经猜到了一些。但猜到和听到是两回事,亲口听到慕菁说出这个结果,一时之间,青丘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攥着话筒,青丘胸腔一阵起伏,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电话另一头,慕菁似乎是听出了些什么,语气一正,道:“青丘,你别多想,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还小,不能够明白里面的复杂。而且,对慕姨来说,从坐上这个位子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做好被赶下去的心理准备了。现在能解脱了,反而是件好事。”
“不,错的人才该被赶下去!”深吸一口气,青丘寒声说道。
“可是,很多时候,去纠结一件事的对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慕菁的语气有些发苦,旋即变得凝重,道:“只要,我们自己回头看的时候,不会后悔,不会觉得良心就愧,就足以了。况且,求仁得仁,慕姨所求之为公道,现在公道得以昭彰,就算失去再多,也是值得的!”
值得吗?
青丘还想问一句,但这个问题真正的答案,只藏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藏在时间的尽头。等千帆过尽,尘埃落定,回头时,才能真正明了。有些事就是这样,前世有前世的无奈,如今改变了遇到一些人和事,又会有新的无奈。其实,在心中,青丘害死希望她不会这样,但是事情的进展,其他人的排斥,慢慢的造就了这样一个结果。
“慕姨,我知道了。”
轻轻说完这么一句,电话那头响起慕菁的笑声,道:“知道就好。其实这个社会很公平,想要得到一些什么,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慕菁的这句话,真真说到青丘的心坎里。他能重生一次,不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吗?
“对了,蓝猫的渠道,我会帮你联系一些其他的朋友,你先不要急。”末了,慕菁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不用了,慕姨,我已经找到出版渠道了。”
想了想,青丘还是决定将他把蓝猫交给王龙钦出版的事情说了出来。
待青丘说完,慕菁那头先是沉默了一阵,然后才响起慕菁的回应:
“对不起。”
低弱的声音,像是蚊哼般,青丘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电话那头慕菁在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是一副多么低声下气的模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是因为没有帮蓝猫找到一个好的出版渠道?
“不,慕姨,你不需要有任何的歉意!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蓝猫。未来,蓝猫必定成为国漫最闪耀的一颗星辰!即使没有春风出版社,我也一样能让它绽放出该有的光芒!”
青丘斩钉截铁地说着,他的胸中,怀着无比的热诚和信心。这不仅仅源于已有的经历,更是源于对王龙钦和慕菁他们这些人的了解。
他们,都是真正热爱漫画的人。有他们在,国漫,就有希望。
慕菁被青丘语气中的坚决震撼了,心中,理智的声音告诉她,失去了春风出版社的渠道,凭借青丘自己的力量,几乎不可能带给蓝猫以光明。但,同时又有一股莫名的信任,发乎于灵魂深处,让慕菁选择相信青丘,沉声道:“好,慕姨相信你。不过,我刚才对不起的是国漫。”
“嗯!哈哈!”隔着电话,虽然明知慕菁看不到,青丘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做出一个承诺。
“行了,慕姨手头还有些工作要忙,先不跟你说了。有什么需要的话,再给我打电话。”
“好的。”说完后,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忙音。
青丘也按下了话筒,坐在沙发上,脸上露出失神的表情。
跟慕菁的这通电话,让他得到很多信息。
最关键的就是关于李世风,虽然到现在为止,青丘都连见都没见过他一面,但直觉告诉青丘,对方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同样,如果慕菁因为这次的事情被赶下了台,青丘也不会放过李世风。
当然,就目前来说,二者实力的差距,实在是有些悬殊。
想到这里,青丘赶紧又拿起了电话,拨通了王龙钦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青丘将李世风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二人商量一番后,最终决定用王龙钦的名义来申请蓝猫的出版。虽然即使这样,也未必能躲过李世风的注意,因为在之前慕菁采访的时候,青丘为了宣传,已经对着镜头将蓝猫的名字说了出来,但这样终究要比直接用青丘的名义好一些。
挂上电话后,青丘再度陷入了沉思。
如果李世风真的死咬着不放,不让蓝猫通过审核甚至直接给封掉的话,又该怎么办?
“难道,真要逼我动用它?”
青丘想到了某个极端的手段,很快又被他给否定了。这一次李世风是出于其他原因,才有可能对蓝猫动手,以后蓝猫取得了成绩,肯定会有更多的同行站出来,用尽各种手段打压。到时候,青丘难道把那些人都给弄死?
他也没那么大本事不是?
“对了,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蓦地,青丘想起了除出版之后,另外一条能够让他获得影响力的路:网站。黄世仁的网站。
李世清就算再如何势大,也只能管得了实体出版,手还伸不到网络上。
既然如此,那青丘大可以线上线下齐头并进,线下实体方面,让王龙钦先去跑着。能拿到出版手续最好,拿不到的话,青丘就让黄世仁赶紧做个网站出来,到时候从天书阁找一本风格相似的漫画丢上去连载,从线上来进行突围。
青丘越想越觉得靠谱,而且相较线下的实体出版,互联网更具有隐蔽性,能够很好地隐藏他的身份。虽然有电脑黑客可以凭着过人的电脑技术,通过查ip的方式来找到一些东西,但这会才2009年,哪个黑客会对一个漫画网站感兴趣?
第三次拿起电话,青丘拨通了黄世仁的号码。
“喂,青丘啊,找我有事?”胖子手机里存着青丘家里的号码,知道也只有青丘会给他打电话,接通后直接开口问道。
“有事有事,我之前跟你说过做网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青丘火急火燎的,迫不及待道。
医院里,黄世仁拿着手机听着,他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连带着跟青丘的那个赌约。现在听到青丘这么一说,顿时想了起来,眉头微微皱起,道:“要我说你还是算了吧,网站这个东西,是那些有钱人才能玩得起的。你弄那个漫画拿去出版,不是挺好的嘛,干嘛非要搞网站呢?”
黄世仁的一顿劝说,青丘半个字都没听进去,等他说完,道:“你就说吧,给不给我弄?”
青丘也算是有恩于黄世仁,没有他的话,恐怕黄清之不知道要被李世清糟蹋成什么样子。
别的优点没有,义气,黄世仁还是讲的。
“弄,弄,可你得有钱啊。我可说好,这不是我不帮你,我的家底你也知道,连租个服务器的钱可都拿不出来。”
讲义气的同时,黄世仁也没忘记最为现实的问题。他说这话倒不是在装可怜,而是事实如此。况且,黄世仁知道青丘出版漫画的事情,按照他的盘算,青丘一天画个百十张漫画,倒也能撑得起一个网站了。
说到钱,青丘也头疼了起来。春风出版社那边已经吹了,一张底稿两百块的美事可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对青丘来说,现在他也是穷得叮当响。
“钱的方面,我来想办法,网站你先帮我尽快做出个框架来。”
不得已,青丘只能先忽悠黄世仁把网站做出来。
俩人隔着电话又扯了一通有的没的后,青丘挂上了电话。
“哎,真是麻烦,上哪弄钱去呢?”
揪着头发,青丘瘫坐在沙发上,双眼失神地盯着天花板,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到好的主意。
他的家庭情况虽然算是中等,但还没有富裕到有闲钱拿去开网站。至于家庭以外的圈子里,青丘认识的人里,也就龙腾、段轻眉还有慕菁三人有这样的经济能力。
三人中,青丘跟龙腾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对方还送了他一辆价值不菲的自行车,这种情况下,青丘是肯定不能再张嘴去要投资之类的。段轻眉出身段家,这是一个当得起“显赫”二字的大家族,但段轻眉并没有选择继承家族的产业,单就她个人而言,经济能力也就一般般。至于慕菁,她现在正处于泥菩萨过河的阶段,青丘不可能去找她帮忙。
“难道,真就没办法了吗?”无望地感叹一声,起身正要回房间,突然,手边电话响了起来。
慕菁?王龙钦?还是黄世仁?
一连串的名字在脑海中闪过,青丘拿起电话,话筒还没靠近耳边,青母那带着哭音的喊声,便传了过来:“青丘,你快来医院,你爸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