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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形容马拉加是一座“在阳光怀抱中的城市”,一年当中大多数时候都晴朗的天气让这座城市总是碧空万里阳光明媚。
群山环绕,水道纵横,美丽的景色让马拉加好像一个受宠的孩子般,总是把自己最可爱的一面展现给人们。
和伊比利亚很多地方一样,马拉加既经历过哥特人的统治,也遭受过摩尔人的征服,风格迥异的建筑在这座不大的城市里随处可见,或许是受到了摩尔文化太久的影响,马拉加的建筑大多带着很浓厚的异域风格,而以白色为主的建筑基调,更是让这座城市透着一种别的地方所没有的干净。
马拉加附近有一片很美丽的海岸,一些当地富人们在那里建起了星星点点的别墅,很快那片海岸就成了权贵们的后花园。
不过现在那片原本应该十分热闹的阳光海岸却显得十分萧条,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即便是有人在自家院子里也是向外偷偷看着而不敢走出大门。
除了一些贵族,很多马拉加人并没有参加由唐·巴维带领的叛乱,与叛乱相比,马拉加人更愿意趁机多赚些钱。
位处地中海通往大西洋咽喉要道的马拉加拥有着得天独厚的位置,这里是常年来千帆竞渡的优良港口,不论是进入大洋还是地中海,或是前往非洲大陆,马拉加都是个休整的好地方。
所以这里有的当今伊比利亚半岛上最大的造船厂之一,同时也是整个欧洲最负盛名的造船基地中的一个。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箬莎在对身边人这么说的时候,那样子看上去就像个偷吃到了美味坚果的松鼠,她笑眯眯的看着远处那一大片规模宏大的干船坞,那里正在建造几条显然是用来进行远洋旅行的大船,与刚刚登陆西西里人的海船相比,箬莎觉得这些大船真的能把她送到这辈子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西西里军队突然在马拉加登陆,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而他们能如此顺利的进入这座城市,也是因为当下颇为微妙的局势。
马拉加人对这支突然光临,扰乱了自己生活的外国军队既畏惧又好奇,他们已经听说带领这支军队的是一位女王,而且因为便利的交通当地人的消息也要比内陆灵通的多。
所以他们知道这位女王年纪不大,听说还十分美丽,这些也就罢了,让马拉加人真正好奇的,是据说这位女王有的丝毫不逊色于伊莎贝拉的睿智与勇敢。
甚至传言中这位女王曾经亲临战场指挥大战,然后她就把傲慢的法兰西国王打的满地找牙了。
这样一位女王当然让人既好奇又为之憧憬,可是她偏偏是西西里的君主,这对于马拉加人来说就实在有些危险了。
他们很担心这支军队可能会在马拉加到处肆虐,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到如今还记得收复失地运动中那些号称来解放他们的同胞在马拉加干的那些事儿,那是比摩尔人更野蛮的举动,当时很多人都在那些解放者的肆虐下遭了殃,现在想起来依旧让很多人记忆犹新。
在之前,西西里与阿拉贡之间的战争对马拉加人来说太遥远了,除了茶余饭后的时候用来作为谈资,他们想不出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西西里军队却突然出现在了马拉加,而因为很多当地贵族参与了安达卢西亚的叛乱,以至大部分军队都已经被他们带走,所以马拉加甚至连个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做就干脆投降了。
其实即便那些军队没有离开,可看到西西里人之后,马拉加人就觉得或许他们不在更好些,因为至少那样不会因为愚蠢的抵抗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马拉加人从没有见过拥有这么多火炮的军队,当然那些火炮并不很大,甚至开始的时候还让马拉加人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它们看上去太可爱了些。
这些被装在两轮炮车上的火炮被驴或骡子拉着从船上源源不断的运下来,同时西西里人毫不客气的宣布在当地征用更多的用来运输物资的牲畜,马,驴,骡子甚至是牛都被他们毫不客气的从一户户人家中牵走,这当然引起了一些冲突,不过在采取了一些必要的措施之后,很快马拉加人就明智的选择了沉默。
箬莎并不介意自己的布线稍微粗鲁一些,虽然这里将来会是哥哥的王国,但是至少现在他们只是单纯的占领者,仁政在现在是个很无用的东西,战争时期自然有其更加独特的法则。
阳光海岸上闪着亮光的海滩异常的干净清爽,箬莎甚至想要脱掉鞋子走在上面,她记得在那不勒斯的时候亚历山大就喜欢看着她赤足走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的样子,不过现在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享受这些闲情逸致。
“陛下,我们已经清点过了干船坞,”一个随军书记官拿着手里的记录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女王身后匆匆报告着“那里正在建造4条船,而且还有至少能再造两条的各种材料,其中已经有两条船接近收尾,另外两条也已经合龙准备铺板,还有我们清点了马拉加的水手公会,从那里找到一批可以用的水手。”
“这些是个意外的收获,要把那些纯和物资都保护好,至于水手就当成我们的战利品。”
箬莎欣喜的点点头,她知道亚历山大对海洋有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迷恋,那种迷恋有时候让箬莎甚至有些担心,她害怕他总有一天会因为受不住那诱惑远离自己而去,毕竟每次当他提到大海的时候,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遥远的海平线之下不停的呼唤着他。
这种感觉有时候真的很不好,这让箬莎觉得虽然始终认为自己才是最了解哥哥的,但是在亚历山大心目中对海洋的迷恋和对她的喜爱上相比,她和其他那些女人一样都失败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执着,箬莎也不禁对亚历山大描述的那片新世界产生了无尽的遐想。
与其他人只能循循善诱的引起他们的好奇相比,亚历山大对箬莎描述的新大陆是更加清晰而又真实的,而箬莎也相信哥哥的那些听起来过于神奇的故事是真实的,这并非是她对亚历山大的迷恋,而是从那些讲述中她能够感觉到其中更加真实的东西。
箬莎并不知道亚历山大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不过她明智的没有追问。
当初在他勾画自由贸易联盟的蓝图时,那听似完全如空中楼阁般的种种构想其实更加虚幻,但是箬莎却从其中敏锐的察觉到了可以实际予以推行和实现的种种可能与步骤,正是因为这个,她才几乎倾尽所有支持着亚历山大一步步的把那个梦想变成了如今的事实。
现在在拥有着贸易联盟强大的实力之下,一场可能改变欧洲甚至是所有可知世界格局的探险似乎也变得更加真实了。
“那些安达卢西亚贵族大概很快就会来找我们的,所以做好准备。”箬莎在种满棕榈树的马拉加市政宫的房间里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摆设,这里曾经长期做为摩尔人行政官的住宅,所以那浓重的异族风格甚至就是同样有着相同历史的那不勒斯和西西里也是无法相比的。
一块块圆拱形的拼凑而成的穹顶看上去好像一口口倒扣的大锅,那种向上收拢的弧形总有些让人眩晕的感觉,而且由无数异常艳丽的马赛克拼凑起来的繁琐华丽的彩绘也让整个房子显得很是与众不同。
“陛下,我们的军队都已经做好准备,虽然有些仓促不过相信还是能对付得了那些卡斯蒂利亚人的。”
一个军官满是骄傲的回答的,跟随着女王从布加勒斯特到中意大利,然后到西西里,亲眼见过了女王在战场上的英姿之后,那不勒斯军官们对自己的君主,司令官,还有她指挥的军队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他们相信只要女王站在他们身后,就没有什么敌人是不能战胜的。
“不,将军,如果你这么想那就太危险了,”箬莎严肃的提醒着这个军官“或许那些安达卢西亚人不足为惧,但是贡萨洛·科尔多瓦可不好对付,自豪可以让你的士兵更加在意荣誉,可自傲会让你有可能在伊比利亚摔个大跟头。”
女王的批评让军官脸色涨红,而这时候箬莎的目光已经已经投向其他地方。
在他她对面不远处,站着个忐忑不安的男人。
马拉加行政官是个个子矮小,头发已经掉光的小老头。
他有着一双同样不大却总是闪着精光的眼睛,和别人交谈的时候总是喜欢尽量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对方的脸,直到从对方脸上那细微的变化看透对方的想法,或是令对方因为这种盯视感到不适选择退缩。
西西里人的出现是很突然,甚至没有任何征兆,他们就好像从海底钻出来似的出现在了马拉加的外海,然后他们的一支部队先是迅速在距离城市不远的一处海岸登陆,接着更是以很快的速度占领了通往城里的几处要道。
接下来,完全没有准备仓促赶往港口的当地城防军在半路上就遭遇了那些后来才知道被称为掷弹兵的西西里军队的猛烈打击。
城防军以一种快得令人咋舌的速度溃败,他们匆匆跑回城里先是到处喊着“摩尔人来了”,在差不多惊动了大半个城市的人之后,马拉加人才知道入侵的其实是西西里人。
不过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被截断了援军的马拉加港口在毫无防备之下几乎瞬间陷落,当行政官带着他的那些官员准备与敌人谈判的时候,他们发现面对源源不断登陆的西西里军队,自己唯一的选择也只有怎么尽量保存颜面的投降而已。
西西里人对马拉加算不上残暴,至少和那些纪律散漫惹是生非的野蛮佣兵比起来,西西里军队的表现已经足以自豪。
可即便这样,依旧出现了几次让人很不愉快的意外,随着一些人被吊死在行政宫外的空地上,马拉加人变得恭顺了许多。
让行政官颇为意外的是,西西里女王似乎对那些水手公会里的痞子很感兴趣,她派人从那些聚集着水手的酒馆和旅店里带走了大批的水手,同时下令没收了船坞里的所有船只。
等到这一切都做完之后,她似乎才想起应该从当地征缴粮食和军费。
马拉加无疑是富裕的,多年来做为出入地中海的咽喉要地,当地人积攒的财富足以让这座城市里的每个人都过得舒舒坦坦的,不过现在看着那些财富成了西西里军队的战利品,马拉加人开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让马拉加人恼火的是,西西里军队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至少不想很快离开,所以行政官不得不一边小心谨慎的伺候着这些外国军队,一边悄悄派人给远在塞维利亚的联军报信。
只是很快行政官就被西西里士兵带到了那位美丽得那么不真实的女王面前,看着她那似乎永远蕴育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光亮的金发,行政官的心却是哇凉哇凉的。
他能猜出大概是他暗通安达卢西亚贵族的事情败露了,想象着可能会遭遇的酷刑,行政官开始为自己担心起来。
箬莎依旧在打量着这间房子里的摆设,直到似乎看腻了才把目光落在行政官的身上。
“我听说你和塞维利亚的一些人关系密切,是吗?”
箬莎的问话让已经忐忑不安的行政官更是紧张不已,他想着该怎么为自己解释,可迎上女王看过来的目光,行政官却第一次开始憎恨自己有能揣测人心的那点本事了。
女王的目光清明透彻,神情更是透着认真和专注,可正因为这样行政官从女王的神情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坚决。
这让他丝毫都不怀疑,只要确定了他与塞维利亚贵族的勾结,这位看上去令人着迷的女王,就会立刻下令把他吊死在外面空出来的柱子上。
“陛下,我想我可以解释……”
行政官的辩解刚一开口就被打断,箬莎示意让身边的随从把一封信拿给行政官,看着他那不由变得有些发白的脸,箬莎发出声很轻的笑声。
“你该让自己的人小心些。”
看着从女王手中飘落,掉在地上的密信,行政官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他满心恐惧的等待着对他的审判,这个时候面前这位年轻漂亮的女王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了个恐怖的地狱天使,她那巧笑嫣然的样子这时候却好像变成了一幕噩梦。
“你将会被处以绞刑,”箬莎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她那神情似乎完全不知道这句话说出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看到行政官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她轻轻摇摇头“你原本应该学的聪明些。”
“我是卡斯蒂利亚的行政官,我发誓效忠……”
行政官声音颤抖的自言自语,他原本想把当初的誓言重复一遍,这样或许能够给自己找到些勇气,可接下来他却停顿下来,眼中显出一丝茫然。
“告诉我,你发誓效忠谁?”箬莎似乎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小老头“你是要说效忠唐·巴维还是斐迪南?”
“我效忠的是卡斯蒂利亚的胡安娜女王!”因为愤怒和羞辱而忘记了恐惧的行政官向箬莎发出控诉般的低吼“陛下您可以让人把我吊死在外面的广场上,您的士兵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不过请您永远不要忘记您是在卡斯蒂利亚的土地上,或许安达卢西亚的贵族们会和斐迪南为敌,但是他们会为了保护卡斯蒂利亚放弃仇怨,我相信他们是真正高贵的贵族,知道该怎么不让他们的名声受到玷污。”
箬莎默默听着,她这时候有些佩服这个人了。
这个人或许是个圆滑的官僚,但是他显然有一颗忠诚的心。
只是这种忠诚在如今这个时代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箬莎示意士兵把行政官带下去,她并没有下达立刻处死他的命令,而是颇为玩味的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随后,箬莎从随从那里拿过另外一封信,打开来看着。
“尊敬的女王陛下,得悉您驾临卡斯蒂利亚,这让本人感到不胜荣幸,与您的哥哥罗马忒西亚公爵的密切关系让我认为或许我们之间也可以建立起一份真挚的友谊,而且值此我即将与卡斯蒂利亚的阿尔芙特公主结婚之际,您的到来更是证明了这是上帝的安排,所以我诚挚的邀请您参加我们的婚礼,这是做为一个即将得到幸福的男人对您发出的最热情的邀请,希望您不要拒绝……”
看着这封既不像外交文书,也不像婚礼请柬的信,箬莎发出声轻巧的微笑。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从不远处流淌而过的科沃内斯河,眼神顺着河水向着上游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回头向等待着的随从说到:“传我的命令,掷弹兵团与第一第二科森察团在科沃内斯河东岸布置防线,告诉我们的所有将士,从现在开始西西里王国加入卡斯蒂利亚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