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下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停了。
草庙村尾的破庙中,三个孩童全都昏迷。
老和尚与黑衣人大战了一场,虽击退了敌人,可自己也身受重伤,不得不服下了三日必死丸。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清冷的晨光中,老和尚望着破草庙中三个昏迷的少年左眼满目惊恐和悔恨,右眼却充斥着一种病态而疯狂的期望。
最后他背起昏迷的弟子法心,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朝村外走去。
“徒弟啊徒弟,若让我早二十年遇到你该多好,或许你就能替为师解开生死之谜的希望,也不至于一念之差,毁身成魔……”
他蹒跚的身影,静悄悄地从村尾离去,身后的草庙村安静无比,连人影也不见一个,而且随着晨风吹来,还隐隐有股血腥味。
如果此刻有人从高空俯望,就可以看到村子中间那块平地上,草庙村四十余户人家,二百多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躺在空地之上,身体僵硬,成了尸体,血流成河,苍蝇乱飞,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这是一副宛如地狱般的恐怖景象!
………………
“咚……咚……咚……咚……”
须弥山上的天音寺,仿佛是回荡在天边的低沉钟声,悠悠传来,这是晨钟,呼唤沉睡中的僧人们起床做早课。
不过有一个还只是少年的僧人,已然沉睡了五六日,却依旧没有转醒。
他正是法心,不是他不想醒来,而是秦长风的主意识正在对这个副意识进行吞噬……沉睡十年后,他准备彻底苏醒,自己掌控身体了。
实际上,他可以选择继续让这个副人格成长,甚至将之剥离出来,成为听命于自己的第二分身,不过秦长风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始终坚信自己必须是唯一的!
他怕像某些修仙世界中的大能一样,弄一堆副体和分身,最后搞得自己都弄不清自己是谁了。
吞噬的过程虽然花的时间长了一点,但总体上还是很顺利的,完成之后,他得到了基础精神50点的提升!
“渡尽情海明本我……呵呵,我就是我秦长风。主脑你要是能真让我身陷情劫,倒也算你的本事!”
秦长风睁开眼,从床上站了起来。
到现在,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主脑这次所谓的情劫考验是怎么达到目的的了。
第一,是刻意安排的身份关系,譬如让他降生在草庙村,而后拜师于普智……天音寺有那么多普字辈的高僧,偏偏要让他拜普智这个制造草庙村血案的人为师,明显就是在故意为难他。
第二,便是那四道因果关系的对于第二意识的影响,虽然他现在已经将之吞噬,但是那种因果关系却转移到了他身上,一旦遇到有因果印记的人,便会自然而然地受到影响。
例如普智,怎么了结这段师徒之情,既不负师恩,又让自己从第二人格那里继承来的执念,心甘情愿地放下,实在是一个难题。
秦长风明显感觉到,这一次的考验,主脑是动真格了。
就在他沉吟之际,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这间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人迈步走了进来,却是一个面貌清秀的年轻小和尚,手里托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个木盆和毛巾。
“啊,师弟你醒了?”那小和尚似是颇为惊讶,但眼中却有喜色,笑道,“那你等等,我立刻叫师父他们过来看你。”
说着,不给秦长风问话的机会,他就放下木盘,直接转身跑了出去。
“师弟?那么这小和尚是法相还是法善?”
秦长风喃喃自语,他对天音寺的了解,只限于普字辈的四大神僧和法相、法善这两个原著中出场较多的二代弟子。
片刻后,远处隐隐传来说话声音,同时有几个脚步向这间禅房走来,在门外停下后,就有一个苍老却和蔼的声音说道:“你们先不用进去了,在外面等着吧。”
门外随之有几个年轻的声音同时回道:“是,方丈师父。”
接着木门被缓缓推开,吱呀声中,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僧捏着佛珠走了进来,微笑道:“你醒了,老衲是天音寺方丈,也是你师伯。”
秦长风从门外之前的对话就推测出他正是天音寺四大神僧之首的方丈普泓上人,便深吸了口气后,行礼道:“弟子见过方丈师伯。”
普泓上人仔细打量着他,从上到下都细细看过,眼中闪烁着异样的慈悲与光芒,有欣喜赞叹,更似有怜惜,手中的念珠也轻轻转动,忽地面色凝重起来,说道:“你可知自己怎么到天音寺来的吗?”
秦长风沉默少许,道:“弟子不知。”
实际上,他自然知道!
虽然这一世他意外降临草庙村,并被普智提前收为了弟子,可命运的轨迹并未因此而发生大变。
破草庙前的一战中,普智依然被苍松假扮的黑衣人打伤,重伤垂死之际,依然执着于毕生求索却未能解开的生死长生之谜,继而在嗜血珠的影响下,一念成魔杀了草庙村除了三个孩童外的所有人!
随后,他必是如原著一样,传了张小凡大梵般若,留在破庙等待青云门收为弟子,随后就背着刚收的徒弟法心,在自己油尽灯枯之前,一起回到了天音寺,并向方丈禀明了一切原委。
只不过,他虽然知道,却不能说而已。
“不知道也好”,普泓上人脸上掠夺一丝复杂之色,而后声音低沉下来,缓缓说道:“那一夜,你师父与神秘敌人大战,身受重伤,自知时日无多之下,便背着昏迷的你勉力回到了天音寺,向老衲禀明一切后,便因伤重难返而圆寂了。生死伦常,皆是天命,你还需节哀顺变啊。”
秦长风再次默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普智应该还没死,而是留了最后一道神念维持不灭,被藏在天音寺深处,但他依然不能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只得低着头,以悲沉的声音说道:“多谢方丈师伯关心,弟子明白了。”
普泓上人见状,只觉面前这孩子心思深沉如海,竟让他也难以摸透,但想到对方终究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也就不再深想,只当是他天生异禀,生来与众不同。
一念及此,想起师弟普智艰难回到天音寺后的嘱托,他便接着说道:“你师父弥留之际,坦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让老衲务必代他好好教导你,不至于荒废了你的资质……所以日后老衲会亲自教导你本门的大梵般若心法,你若有不懂之处,只管来问我。”
秦长风眉头一动,终于提起精神来,想了想后,却一脸坚定之色的说道:“方丈师伯,弟子曾听师父提及过……他毕生的追求是解开生死谜团,法心身为唯一的弟子,自当替他完成心愿。师父还说过……本门心法来自于后山的无字玉壁,虽也得到了玉璧真经的几分精髓,可终究未能尽解其秘,若要破解生死迷局,这面无字玉璧当为可能的途径之一。所以弟子恳请方丈师伯允许弟子直接观摩无字玉璧,以窥破玉璧真经之秘,完成师父心愿。”
说什么无字玉璧,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天书第四卷!
这才是秦长风进入这个世界最根本的目的所在,天书五卷……他是势在必得。而今身在天音寺,这第四卷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不能放过。
而且眼下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想修炼大梵般若,这门天音寺祖师从天书第四卷中领悟出来的佛门心法,虽然也可以称得上不凡,奠定了天音寺一脉在天下修道中的地位,可与天书相比,就实在让他看不上眼了。
无论是用来演化天雷无相诀,还是金刚不坏神功第十一层的功法,他都认为大梵般若有些勉强。心法为最根本的所在,他自然要力求最合适和最好的。
与此同时,普泓上人却陷入了沉思,秦长风所说虽然有些突兀,可却又句句在理。他想当然地便相信了是师弟普智的确说过相关的事情,否则单单无字玉璧的存在,就不是刚刚上山的弟子所能知道的。
片刻后,他肃容说道:“无字玉璧虽然精妙,可非大毅力与大机缘不可领悟,你年龄尚小,若一心执迷于此,恐荒废了岁月。何不先修炼大梵般若,待有所成就后,再专心领悟玉璧真经?”
不知不觉间,普泓上人便忘了眼前只是一个十岁的孩童,而是当成一个成年弟子一般的对话。
秦长风轻轻摇头,坚定地说道:“弟子一定要完成师父心愿,除了无字玉璧之外,弟子不欲修炼其它任何法门,请掌门师伯成。”
大梵般若他是不可能修炼的,天音寺内只有无字玉璧才可以帮他解释,封印解开后他那一身迥异于大梵般若的功力,究竟从何而来的问题。
毕竟玉璧真经本就神秘莫测,没有任何人参透过,每个人都能从中得到不同的收获,所以他从上面领悟出一些奇特的心法,并一夜之间玄功大成,也在情理之中。
普泓上人见他意志坚定,又想起他的身世和师弟普智的所作所为,便觉是天音寺亏欠了他,心中一软,就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下来,承诺让他专心参悟无字玉璧五年,若五年后还没有收获,便要转头专心修炼大梵般若。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天音寺后山深处,便多了一个每日对着一面玉璧静静盘坐,不言不语的小和尚。
从一开始的惊奇,到后来的嘲笑,再到习惯无视,一个个春夏秋冬交替,有几个人还记得,那十年不鸣,一鸣惊人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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