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城的繁华程度绝对不逊色于京师,由于大量走私黑货与贼赃的刺激,在市场繁荣方面甚至比京师还犹有过之,只是人文荟萃方面则差得多。
一路逛去,见到得最多的就是“xx武馆”,也有“xx门”的招牌,其中有些还挺气派。相应的,市场上最多的就是兵器铺、丹药铺等等。
赌场、黑擂、私窑,到处都是,并不像京师有比较分明的规划,显得有些凌乱无章。
此外客栈也非常多,毕竟这里的外来客商怕是举世第一的数量。
街市熙熙攘攘,人声嘈杂。薛牧随手洒着银子,给妹子们买了一批珠宝首饰,妹子们眉开眼笑地收下了。卓青青也笑纳了一根朱钗,又试探着问薛牧:“公子是在观察灵州市井?”
“差不多,大概了解一下。”薛牧笑道:“真要观察,这么一两天逛逛是不够的,以后你们可能要经常陪我出来。”
卓青青便笑:“很多事可以直接问我们的,我们好几个人都是在灵州呆了很多年的。”
“这就是宗主把你们拨给我的原因呀。”想起乾坤袋,薛牧倒是想到了一个以前没留意的问题,问道:“灵州这样的商贸荟萃之地,各地客商极多,金钱携带怎么处理?毕竟能用乾坤袋的人不多……可有异地汇兑的钱行?”
卓青青倒被问得呆了一呆。这个问题可真不是一般江湖人的思维,便是朝野上下也难有,只有那些客商亲身体会过携带大量钱财的不方便,才会想到这些的,真不知道公子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异地汇兑,实现不了的。”卓青青小心回答:“没人敢在别家宗门的地盘上开钱行,都只能开在自家的势力范围里,便是异地也只是小范围了。”
“朝廷也不行?”
“曾有朝廷钱行被欺天宗盗窃一空,六扇门束手无策……”
“啧,夏侯荻这个菜瓜……”薛牧为夏侯荻默哀片刻,又问:“那么说来,人们只能携带大量金钱出行?岂不是风险很大。”
“对呀,镖局吃的就是这碗饭嘛。”卓青青笑道:“横行道则恰好相反,吃劫道饭。”
敢情还形成自然生态了是吧……薛牧抚额道:“那人们到了地方,东西放哪?客栈?”
“这倒是可以放在当地钱行。”卓青青道:“我知京师有,是朝廷官办。灵州也有好几家,别处不太清楚。对了,炎阳宗就在灵州做这门生意,借用别人存在他们那里的存银,放高利贷给其他人,以此牟利。”
薛牧眼睛一亮:“炎阳宗里竟有这等人才!这谁的主意?”
卓青青显然对那个人没有任何好印象,嗤声道:“濮翔,一个下流无耻好色如命的胖子。”
“你们认识?”
“认识啊,当年还没分家的时候,大家都是外门弟子,濮翔那时候才十来岁吧,就已经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贪财逐利,武道修行毫无建树,天天色眯眯的看着师姐妹,要我说,这种货色早该逐出宗门!分家后,炎阳宗百废待兴,没钱没人,这色鬼倒是个能搞钱的,反倒受了重用。”
“你们啊……”薛牧失笑道:“真是不知道什么叫不拘一格用人才,怪不得日子惨兮兮的。”
卓青青奇道:“公子如此高看此人?”
薛牧笑了笑:“你觉得此人低俗不堪,却忘了炎阳宗当年被扫地出门,若无此人,没钱没米如何发展?”
卓青青横了他一眼,撇嘴道:“不是谁都能有公子这等气度胸襟的。”
这不经意流露出的轻熟女风情,倒是看得薛牧心中一动,不想撩拨,便别开脑袋转移了话题:“你说,如果我和夏侯荻再度合作,让京师和灵州两地通兑,可行么?”
卓青青呆了一阵,苦笑道:“此等事情,青青不知。要有这样的韬略,青青也不会只负责京师分舵这等不受重视之地了。”
两人嘀咕了半天,早让旁边其他亲卫们醋意满满了,此时便有妹子挤了过来,笑嘻嘻问:“公子是不是就喜欢年纪比自己大些的?宗主也是,青姐也是……”
卓青青有些尴尬地偏过头去。薛牧哭笑不得,谈正事不跟有点年纪阅历做过管理的人谈,莫非跟你们这帮除了练武就是胭脂水粉珠宝钗饰的小妖精谈吗?
正在此时,前方一阵喧闹。
薛牧等人都驻足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道袍的胖子领着十几个提刀带剑的大汉,一行人大摇大摆地拍着一间大宅门,口中高喊:“欠债还钱!”
卓青青低声道:“那胖子就是濮翔。穿了身不三不四的道袍,还自号真人了。”
薛牧心中一动,问道:“灵州这样打上门讨债是常规吗?”
“若是白纸黑字有借据,确实是常规,江湖规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啧,真是……”薛牧哑然失笑,这灵州果然很江湖。
仔细看那大宅门,居然是一个门派,门口有两只石虎,雕刻得凛凛生威,门上一块大匾,上书“猛虎门”。
薛牧倒起了点缅怀之念。那时候和岳小婵进京,第一眼吸引了注意的,岂不正是一个猛虎门的弟子跟人摆擂比武会友么……当时岳小婵表示这个三流门派竟也出了很优秀的弟子,颇受触动。
想不到来了灵州,第一次逛街,见到的又是猛虎门,倒是有点缘分。
更有缘分的来了……大门洞开,一条大汉势若猛虎地大步而出,双眼圆睁,虬髯如剑,怒道:“濮翔!大家都是江湖同道,莫要逼人太甚了!我师父已然病倒在床,就不能再宽限时日?”
这赫然便是薛牧见过的那位摆擂的,看了更有几分亲切……
却见濮翔两眼一翻:“就是念在江湖同道份上,本真人已经宽限三日了。”
“可你这三日还滚利!”
“拜托,本真人是放贷的,不是开善堂的。”
“我师父借贷本就是被你骗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濮翔抖出一张借据,笑眯眯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白纸黑字,你就是说遍江湖去,也逃不过一个理。”
那汉子怒目圆睁,雄壮的手臂肌肉高高鼓起,显然气愤已极,强忍了好久才勉强道:“在下刚回灵州,请再宽限三日,在下自会筹钱。”
濮翔笑道:“三日复三日,三日何其多也。总要先把利钱结了吧?”
大汉怒道:“门内连棵草都被你拔去了!哪来的钱付你!”
濮翔笑道:“这栋宅子就不错嘛,要是抵给本真人,连本带利都算清。”
“这是本门祖宅!”大汉怒道:“你炎阳宗若要覆灭我猛虎门,不妨直说!”
“哎呀呀,本真人是生意人,和气生财,覆灭什么的提也休提。”濮翔笑眯眯道:“要不这样吧,听说你师娘颇有姿色……”
“轰!”大汉忍无可忍,一道狂猛的虎形呼啸而出,濮翔就地打了个滚,身后数名手下刀剑齐出,和那头猛虎对撞了一下,继而全部跌飞出去,滚倒了一地。
薛牧暗赞了一声。确实在京师无违之阵下压制太大,这汉子此刻的声威比当初的擂台强了好多啊……
就在此时,天上一轮耀眼的烈阳轰然直下,炫目的刀光劈向大汉。
“风烈阳!”大汉神色一变,这厮离开灵州闯荡南北有年头了,什么时候居然回来了?
他知道自己和风烈阳这样的天下英杰有绝对的差距,几乎不可能打得过。眼看刀光就要劈至,大汉正待豁出去,长街另一头传来怒喝:“都给本捕头住手!”
一波三折啊,今天这街逛得真是时候……薛牧饶有兴致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比濮翔还胖的大胖子跟只皮球似的一路滚了过来,偏生那速度迅捷无伦,就像出膛的炮弹,眨眼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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