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干的。”夏侯荻侧身逼前一步,瞪视着他:“你还真敢告诉我!”
两人相距不足一尺,薛牧安静地看着她,神色不变:“我为什么不敢告诉你?鼎是你的?”
“你……”
“鼎是潘寇之的。心意之灭,群雄逐鼎,我得到了,就这么简单。说来在我手里总比在冷竹手里好,自然门要是拥有两鼎,我怕你们觉都睡不着。”
夏侯荻怒道:“谁管你拿不拿鼎!可你为什么把污水泼给朝廷!”
“姬青原以前布局杀清秋的旧怨我就不说了。前些日子趁清秋受伤,让人勾连势力打击星月宗,后来又趁我出使剑州,派人刺杀我。你看,他要毁我宗门甚至要我的命我都不会去质问他为什么。”薛牧淡淡道:“本就是敌人,互相作对又有什么奇怪呢……怎么我泼个污水,你就受不了了?”
夏侯荻沉默下去,良久才疲惫地叹了口气:“薛牧,你一定要提醒我,你我就该是敌人吗?”
“你我不是敌人。其实……就连姬青原跟我都不是敌人,他的路线是把魔门抬起来,以制衡正道,这对我是有利的,本该是天然盟友各取所需。如果不是他总想给星月宗下绊子,总想杀我和清秋,那我们又怎么会是这样的关系?”薛牧认真道:“说实话,我从来就没想要和朝廷作对,甚至于……我挺倾向朝廷的。”
夏侯荻愣了一下,神色似是不信。
“具体说了麻烦,也不知道怎么说,你就当是因为……”薛牧顿了一下,低声道:“因为朝廷有你。”
夏侯荻又倒退了一步,抿嘴道:“你……你也就是会调戏我罢了。”
薛牧摇头道:“这是真话。”
这话还真不假的,不是调戏之言。
现代人只会喜欢稳定繁华的世界,在这个角度上虽然与朝廷统治者立场并不相同,但目标是一致的,以薛牧在此世见闻,深知如果没有朝廷在做事,世界早就乱套了。
但是现代人对封建性质的王朝同样不会有好感,如果统治者都是姬青原那种变态或者姬无用那种昏庸的,那薛牧可能会策划造他的反自己来,反正星月宗本来就有点背负这个味道……
可问题是朝廷不少人给薛牧观感都不错……
朝廷三宗超然物外,薛牧接触过去,为人都不错,医道锻冶科学各方面始终在推动着社会发展,比只会练武或者神神道道忽悠人的像样多了。就连一直在作对的朝廷官员,张百龄叶庭升这些人,薛牧都必须承认灵州剑州的民间繁华根本脱不开他们的贡献。
最关键的是有夏侯荻。她不是圣人,也有私心,比如会偏心她的八哥,也会感情用事。但是在绝大多数事情上,她都是最称职的六扇门总捕,清廉,敬业,正义,真心想要实现世间清平。不提两人的交情和暧昧,光是朝廷的中流砥柱里有这样的人,薛牧都很难对这个朝廷起反感。
所以他插手争位,为的也只是争取自家利益。最好是维持现状,令出刘贵妃之手。中等是扶植一个与魔门利益相通的皇子上位,最低限度也不能让一个对星月宗有敌意的人上台。比如姬无行确实有些不合适,这个唐王相当有思想,也许初期可以利益合作得很愉快,多年以后很难说,但至少不算很差的选择,是可以考虑合作的。
反正不管从哪里想,薛牧都从来没有考虑过策划变天,想都没想过。
因为朝廷有你。
“我们不是敌人。”薛牧重复了一遍,又摸出一枚金牌晃了一下,笑道:“我是你下属,总捕大人。自然门的事,我愿为总捕分忧。”
“你要对外暴露虚实鼎在星月宗?”
“是,这样自然门什么行动都站不住脚,狂沙门也没有了动不动琢磨割据的前提,他们有气也只能冲我发,朝廷站住了道理,重新成为正魔之争,六扇门再度掌握了主动权。”
“这对你不利。”
“清秋已控鼎,他们没辙的。何况鼎也藏不了一辈子,这时机暴露好歹有作用,总比日后被人自己发现的好。”薛牧笑笑:“是我惹的事,已经给你惹了不小的麻烦,算是亡羊补牢吧。免得你心里有疙瘩,始终生我的气。”
“你难道不知,这样你自己在外可能会有危险。”
“起码京师有你罩我啊。”
夏侯荻不说话了,静静地凝望着他,向来英气坚定的眼眸里好像藏了点雾气,把心思遮掩得模糊不清。过了好一阵子才道:“该不是贪奖励?”
薛牧的目光落在她的红唇上,心中微动。
她上回好像说,可以……
夏侯荻反倒别开目光,淡淡道:“我不是你们星月妖女,可别指望我用这种事情吊人做事,薛捕头想要升职倒是可以考虑。”
薛牧抗议道:“喂,真当我是朝廷鹰犬啊?”
“鹰犬不是很适合你吗?”夏侯荻偏着脑袋想了想:“你看……鹰是禽,犬是兽。你不是禽兽是什么?”
薛牧瞪大了眼睛。
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就禽兽了?
他逼前一步。
夏侯荻后退一步。
再逼一步,夏侯荻退到了墙边,按着腰刀道:“再色眯眯的,信不信我砍……”
话音未落,薛牧竖起食指贴在她唇上,叹气道:“好啦,紧张兮兮的。又不是没亲过,滋味也就那样……我说,你还是回去休息吧,保守估计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这个世界不是缺了你不会转,别给自己加太多戏,看得我心疼,你负责吗?”
夏侯荻绷紧的身子慢慢软下去,有些疲惫地靠在墙上不说话。薛牧略显粗糙的手指在她唇上没有挪开,好像在感受她唇的柔软,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雪花不断飘落,盘旋在两人身边,如絮轻舞,而手指竖在唇上的动作,彷如静止。两人相顾沉默,在这寂静的夜里,凝固成了浪漫唯美的画卷。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两人脚下的积雪都已经漫上了鞋边,夏侯荻忽然开口:“薛牧,想听我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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