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施工的灵州又吵又尘,并不是太适合游览,可两人还是携手瞎逛了很久很久,直到暮色渐沉。
两人一直没怎么说话,有的话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或者干脆说,叶孤影正在等着薛牧开口邀请。
眼见入了夜……按照他们相处的习惯,一直是共处一室的……就算不论薛牧恶作剧的要她看春宫,光按保护任务来说,她也是必须潜伏室内保护他的,他们很习惯了……
但那是任务场合。
现在换个名目,让她驻扎灵州的话,她堂堂无痕道的灵州最高负责人,自己有豪宅可居,怎么也不会住他屋里去,更不需要默默地靠在墙角看他。
但薛牧却不想松开握着的手,叶孤影也没有想要抽离。
她说“不想回去”,指的可未必是回宗门呢。可想要让她跟他走,起码需要他给出理由。
薛牧终于立定,看着天上的晚霞,笑道:“既然你代表无痕道留这里,那我这些日子做出的团体赛细则,你也来一起研究一下吧。”
叶孤影很想直接脱口吐槽:这就是你想了半天想出来的骗我跟你回去的理由吗?好差劲的借口。
可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只是平静地道:“好。”
“六人团体战,双方根据地间隔五里,有道路三条。根据地内,左中右各有三座佛塔,内藏三种信物。若一方队伍六人全部被制服,或者自家三种信物均被夺取,即分出胜负。注意,佛塔有强力阵法禁制,强拆将导致凌厉威能反击……”
薛牧寝室里,叶孤影靠在墙边读着薛牧写的规则,读到后面这句忍不住笑:“小气鬼,是怕佛塔被随便拆坏吧。”
“这可不是我小气,参赛队伍肯定很多,都能随便拆塔,我们主办根本补不过来的。加些限制,也能鼓励参赛者多动脑筋,不是光靠蛮力吃饭。怎样,你有什么补充意见?”
“没有,感觉这比赛会很好玩,各种战术斗智斗勇,可能会有一方只剩一个人,结果偷光了信物大逆转获胜的事?分三个塔更加有趣,变化会很多很多。”
“是啊,看比赛的人乐趣也变多,光打架有什么好玩的?”
“按这么看,参赛队伍恐怕不会太多的,各个交好的势力或许会互相合作搭配起来,毕竟一家之力很难应对这种赛制。”叶孤影笑道:“不过你这六人配置,明显为了我们六道合作设定,别人没意见吗?”
薛牧随意道:“我是主办,爱设几人就几人,谁有意见自己办去。”
“若这次办成,以后我们可以搞更大的赛区,让天下都参与啊。”叶孤影忽然来了劲儿:“以前我们求着想参加天下论武,这回可是我们自己主办的东西,让正道求着我们来。”
“想得美,人家正道底气比你足多了,自己不会办啊?”薛牧摇头道:“除非我们搞定京师那件事,真正由我们话事,或可做成统一组织。”
全程参与京师之争的叶孤影心有戚戚地叹了口气:“我相信你可以的。”
“难。姬无忧的谋略远胜于我,我可没把握赢他。”薛牧悠悠道:“除非我们六道真能众志成城的帮我,我还有几分信心。”
“切……”叶孤影撇嘴道:“你那点一统六道的念头歇歇吧,哪有那么容易。就说我无痕道,能让我个人死心塌地帮你就不错了……”
薛牧似笑非笑道:“那你肯吗?”
叶孤影哽了一下,不去理他,自顾低头继续看规则。
规则已经比较细了,考虑的方面很多,比如限制参赛者不得自带装备,主办方会提供白板布衣铁剑,以免装备差异导致不平衡。赛场会有随机隐蔽地点藏着金疮药回气散等基础药物,双方谁能先寻到,就会有一定优势……等等。
整个赛场以须弥境镜像模式打造,场外可以有许多观众旁观,会有记者记录战况报道。
每支参赛队伍需起一个队名,队员都要备案,备案人数可以超过六人,低于十人,根据不同对手情况自己安排哪六个上场。一家势力派人参与了一个团队就不许参与另一个,每个团队允许邀请一名非灵州的外援。
实际也就是给正道各宗开个口子。
六扇门与星月宗共同派人做裁判,负责保护不出现伤残死亡状况。一旦发现有人作弊,例如瞒报压低真实修为,或者偷带违规道具的,各有处罚措施,严重的所属势力都永久禁赛。
叶孤影越看越有趣,很多细节越想越有意思,不知道薛牧是怎么想出来的。
“你该不会哪里看过这种比赛?”
“哪有,因为别的事情近期差不多了,也就有闲多考虑一些细节罢了。你看灵州城,铺路和改造排水系统已经走上正轨,讲武堂也在兴建,而且还是原有的一些屋舍改建,效率应该很高,我只需要等这些事情出结果,这一次的灵州计划就完成了。”
叶孤影叹道:“总感觉你做事情很简单。像什么炒茶,本来我们以为也就那样了,不知怎的又生生被你扩出新路子。”
“都是有计划的,先行铺设过,逐步完成便是顺理成章。”薛牧道:“比如说去京师之前我们在建灵州大剧院,前两天已经建好,想要剪彩首演就是随时能做的事了。只是千雪她们新曲还没排练完成,只得拖几天。”
叶孤影撇嘴道:“人家要排练,你还拖着人家躲桌子底下……”
“咳咳,劳逸结合嘛,你们无痕道也提倡的不是?”
“我们无痕道提倡的可不是你这种荒淫无道!”
“那你这次回去怎么放松的?说来我给参考参考。”
叶孤影愣了一愣。
没怎么放松……就看看他的书……想一想他。
有些时候……甚至会想着他的春宫,然后自己解决。
反正在自己的地盘,怎么瞎来都没人知道。
她再度偏过了脑袋不去看他,装作随意地道:“也没什么,就躲屋子里睡觉。”
“哦。”薛牧也随意道:“那睡觉吧,夜深了。”
这话挺熟悉的,在京师常听。叶孤影一时有点恍惚,也“哦”了一声,走到桌边,就想坐下去休息。保护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坐在那儿潜匿着身形。
一只大手忽然伸了过来,拉住她的胳膊。叶孤影一呆,便听见薛牧低声道:“错了,今天不是保护任务……你是客人,要睡床的。”
叶孤影心中一咯噔,差点跳了起来:“你想干嘛!”
薛牧很是平静地回答:“今天你睡床,我保护你。”
叶孤影愣在那里。
并不是羞愤,也没有太大感动之意,反而觉得……好像很应该诶。
都是他高卧软床,还经常啪啪啪,自己坐在一边嘟囔,可怜巴巴。
该换一换嘛!
叶孤影也不客气,迈开大步直奔他的床榻:“不许偷看!”
“唰”地一声,整面重帘封住了空间,将床榻与外间隔得严严实实。原本点在桌上的灯光被重帘遮蔽,帷帐之内骤然一片漆黑。
叶孤影站在床边,微微喘息着,感觉心跳得特别快。
明明惯于和他同室相处,此时还有个一帘之隔呢,比往常好多了……可为什么这回心里会这么紧张?
慢慢靠在床头,他的气息淡淡萦绕身边,叶孤影心跳越来越快,根本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到底在转些什么念头。
认真地感知了一下,知道薛牧确确实实靠在桌边椅子上没动,她略微心安几分,低声道:“薛牧……”
“嗯?”
“把那诗还是词来着,补完整首给我吧。”
“你真要听整首?”
“嗯,反正我们宗门就是这么文艺怎么了?”
“没怎么,我补完,你别把一些句子往歪里想。”
叶孤影道:“谁像你那么猥琐?”
外面沉默了一阵,终于传来薛牧的低声吟哦:“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叶孤影沉默。
真是好词,听着让人沉醉,如临其境。给自己的词,终究没比给夏侯荻的差了。
只是最后这句还真是很容易让人往歪里想啊……尤其是他们的此情此景之下……
今天都留宿在他榻上了,明天呢?
可不知为何,乱七八糟的心情反而又宁静下来。她微微抬头,悠悠看着纱帐:“不管正解歪解,反正那是明天……明天之后还有明天,你就慢慢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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