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义所经之路放眼望去满目疮痍,路边横七竖八躺着饿死在地,无人掩埋的死尸,天气炎热,这些尸体都已腐烂,硕大的苍蝇追随着恶臭到处飞舞,成群结队都能挡住人的视线。路上情况已经至此,就更不要提路边野地里那成片新添的坟头了。
河**先遭兵乱,又遭旱灾,兰子义纵马赶了一天的路,途中许多村镇都已荒芜,破败的房舍向过往行人昭示着,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地,再无生机。可就是这么一片已经绝望的土地,村镇都破败了的情况下,衙门的驿站居然还在正常工作。
兰子义跑马半路,不见水草,本以为马匹坚持不下去,他们只得弃马步行,结果却发现沿路的驿站还有人在把守。驿站不仅有人把手,还有水有粮。在灾荒的情况下,有水有粮的地方便是沙漠中的绿洲,被饥渴折磨已久的灾民们本应该疯狂涌向这些驿站,而灾民们的确也是这么做的。怎奈看守驿站的官差衙役各个都有饭吃有水喝,身强力壮还有驿站当中的弓矢火器防身,驿站周围只留下一圈灾民的尸体,其他人只能打消冲驿站的念头。
兰子义赶往驿站时差点也遭到了官差们的攻击,还好兰子义他们锦衣玉袍,又有马骑,一看便不是灾民,同时月山间还将兰子义的关内侯印随身携带,官差们见了官印才将几人放入驿站内。
有驿站歇脚,兰子义他们总算可以饮马休息,只是这驿站里卖的干粮和水,其价格已经到了耸人听闻的地步,一升水居然收三百文铜钱,要知道平时驿站的供水都是免费的。
非常时刻兰子义也只能非常对待,要想继续赶路兰子义就必须给马匹喝水,贵也只能接受,好在兰子义并不缺钱,饮马的银子兰子义出得起。
一行人就这样借着驿站的补给,连续赶路,三日之后终于到达旧都。
上次兰子义来旧都时,是在剿匪之时,那是兰子义来旧都求粮,却被罗应民挡在城外。今次,没有妖贼,还是白日当头,可兰子义来到旧都城下依旧被挡在门外。
兰子义勒马城外,见城门昼闭,惊讶的说道:
“难道二哥和孝直先生没把事情谈拢?罗应民还是要将我拒之门外?“
桃逐虎随在兰子义一边说道:
“少爷莫慌,待我问清楚守军再说。”
然后桃逐虎便仰起头对着城头喊道:
“大白天为什么不开城门?快开门!”
城门楼上守军本不愿搭理门外人,但兰子义一行衣冠精致,弓马俱备,看着不像一般客商,守军不愿得罪贵人,于是便开口对城下喊道:
“我等奉罗应民太守之命坚守城门,不能开门。”
桃逐虎问道:
“为何不开?这里又没有妖贼作乱,为何不开城门?”
城上守军答道:
“与妖贼无关!现在天下大旱,流民四起,太守怕流民蜂拥入城,坏了城内治安,所以才紧闭城门的。你们要是客商便往其他府县去投,莫来旧都!”
兰子义闻言看了看周围,果然在城门周围三三两两尽是饿毙的尸体。
听到守军解释,兰子义自己主动开口对城头喊道:
“我不是过往客商,我乃是落雁关代公独子,关内侯兰子义是也。今日有事特来拜见罗太守,赶紧开门。”
城门上的守军一听来的是兰子义,顿时一阵骚乱,有人问道:
“你说你是卫侯,可有证据?”
月山间闻言掏出官印说道:
“关内侯官印在此,你们下来看便知。”
又过了一会之后才有军官姗姗来迟,那个白户模样的军官,先是对兰子义他们说道:
“原来是卫侯亲临,小人们有眼无珠,冒犯您了!”
然后那百户便赶忙催着军士下楼打开城门,放兰子义他们一行人进来。
在百户的引领下,兰子义他们穿过瓮城,进入城内。入城之后兰子义宛如重回天堂,一道城墙相隔,城内城外居然是天壤之别,城外黄土一片,千里赤野,城内居然还是车水马龙,植被葱葱。
猛然看去兰子义以为自己眼花,适应了眼前景象之后兰子义也只能啧啧称奇。不过全国遭灾,北方旱情尤甚,区区一个旧都岂能幸免?兰子义在城中没走几步便看出了城内的蹊跷,街上不时走过拖车,如遇倒下行人便将人放上车拖走,某些小胡同当中更是堆满尸体。
进城之后迎接兰子义的人便换成了太守府的文吏,那文吏骑马伴在兰子义一旁为众人引路,他看着灰头土脸的兰子义问道:
“卫侯好像没什么精神?怎么,生病了?“
兰子义叹道:
“我一路快马加鞭而来,目睹了河**满目疮痍,千里无人的惨样,心中震撼,身心俱疲,没精神也是正常。“
那文吏听闻此言好像有些尴尬,他道:
“太守没能管好好些刁民,让他们四处乱窜,污了卫侯眼睛,真是待客不周啊。”
兰子义听着文吏这话,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太守府身为一道总管,河阴父母官,讨论起自己治下百姓的时候居然是一副无所谓的口吻,好像这些刁民活该去死,只要不碍着当官人的生活就好。
兰子义很想对着这个文吏发火,但联想到之前罗应民那副草芥人命干下的事情,上梁不正下梁歪,罗应民手下有这种混蛋官吏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而且兰子义这次来找罗应民是有求于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兰子义也就压下了火气。
跟着文吏走了半天,兰子义忽然发现街上有一处店铺前聚集了许多人,在一看那许多人都拿着口袋器皿围在店铺门前,熙熙攘攘只等前人出来,后面的好挤进店中去。
文吏见状对兰子义说道:
“这里是米铺。”
文吏刚把话说完,店铺门前便挂起了关店的告示,店家打祥,那些没有买到粮食的百姓只得悻悻而归。
兰子义看着人群问文吏道:
“米价多少钱?”
文吏道:
“一斗米一两六角银子。”
兰子义闻言惊呼道:
“这么贵?这种粮价岂能有人买得起?内阁不是下文书,要求官仓售粮平抑物价么?怎么还卖这么贵?”
文吏闻言挠头道:
“这不粮食都在平城仓,旧都城内没有粮嘛。”
兰子义摇了摇头道:
“你还是赶紧待我去见罗太守吧,我有话要和他好好聊聊。”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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