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桃逐兔在路上又给兰子义说了不少事,什么两派争锋啊,桃逐虎领着马场伙计巡场啊,昨晚上差点火拼啊,言语之间自然免不了对百姓们的不满。
兰子义默默的听着桃逐兔的话,心里面则在勾画今后事情的走向。兰子义真是佩服仇家父子俩,这两人总是能洞察别人遗漏的要点。
在兰子义走路思考之际,桃逐兔已经带着兰子义走到聚集的人群中间,几个穿着不同,一看就是马场那边出来的精干伙计从兰子义和桃逐兔手里接过马匹,桃逐兔则引着兰子义往另外一边方向去,到这个时候任月山间如何讨厌地上的泥泞她也都只能下马随在兰子义身旁步行了。
又走了一段路后兰子义明显的感觉到了前方人群的稠密,所有人都面向一个方向聚成一圈,像是看戏一样窃窃私语,评头论足。原本兰子义是想挤到人群中去,没想到的是在前开路的桃逐兔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低语几句,人群便分开一条路来,兰子义这才发现他们这边的人群中许多都是马场的伙计。
兰子义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向前走去,还没走到最前面便听到里面传来桃逐虎的声音道:
“我们不是土匪,来这里是讨公道不是造反的,你不能这么干。“
兰子义走到人群前面,只见桃逐虎正与另外一人面对面坐在一张破桌前,桃逐鹿就站在桃逐虎身后。出乎兰子义意料的是与桃逐虎对手的并不是朱十六,而是另有其人,朱十六这时正如桃逐鹿一般站在那人背后。
与桃逐虎对手的是个皮肤黝黑的精壮汉子,他前面半个脑门都秃了,整个脸看着黝黑发亮,从他布满面庞的皱纹可以看出,这人平日里少不了在外奔波苦劳。或许是长期的风吹日晒摧残了他的容貌,又或许是风霜露宿,人情冷暖催熟了他的心智,这人的目光锐利无比,配上他一身身绷紧的肌肉显得他咄咄逼人。
听到桃逐虎的话那人开口说话
“桃大少爷,您是富家公子,不了解地方民情,不是我要喊打喊杀,是百姓们聚在一起自己喊出来的。您还是回城里好好呆着,等到我这里事情办完了你再出来。“
这人的嗓音沙哑艰涩,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一条喘息的病狼,让人心中难受无比。
相比于对手绷紧肌肉和精神,虽然桃逐虎也是气势汹汹,可他并没有像对面一样如临大敌,紧张无比,他闲散就像是在自己低头和人论价一样。听到对面的不讲道理,桃逐虎立刻冷笑道:
“我管你叫陈五哥还是叫陈五弟,你是我家少爷调动起来的,你就要听我家少爷的。我家少爷只是为百姓讨个公道,没他妈教你抗税造反。你在这里打着我家少爷的旗号胡作非为你还想叫我回去,我回去怎样,等着你在这里胁迫百姓捅破天后把黑锅甩给我少爷?”
坐在对面的陈五哥说道:
“既然桃大少爷提起了侯爷,那我可有话要讲了。我听十六告诉我昨天侯爷只让我们放手去干,有他为我们撑腰,并没有安排大少爷你们过来掺和。结果我们昨天干的好好的,你却领着人半道冲来说要管事,天下岂有这种道理?
桃大少你口口声声说侯爷要为我们讨个公道,那我就想问了,官府一年收两茬税,皇粮占一分,杂捐占六分,一亩地手走七成粮,遇到凶年还要照数收。我们这些百姓被搜刮的没粮吃所以才借季家的高利贷。按你的说法抗季家的债是公道,那朝廷的税呢?我们把季家的债推掉了官府的税可还在我们头上悬着呢!我们不抗税,不抗捐迟早要被官府搜刮得一干二净,卫侯为我们讨公道难道只管我们的债不管我们的税?“
桃逐鹿道:
“朝廷只收皇粮,不催杂捐,苛捐杂税皆是地方官吏贪赃枉法所致。百姓们不堪重负自可秉明卫侯,卫侯定于庙堂之上向皇上禀明此事,为百姓们讨还公道,你又怎能以此为借口煽动百姓们?你知不知道你在谋反?”
那陈五哥冷哼一声道:
“桃大少爷,你身在官家终究只为官家说事。你当你说的这些鬼话我是第一次听?我告诉
你,是个当官的都会用这种鬼话唬人,我们早就听腻了。”
言毕,陈五哥便放声说道:
“诸位老少爷们,你们也都明眼看见了,我陈五乃是穷苦人家出身,不敢比这两位桃家少爷尊贵身份!这两位少爷昨晚领来的人马,各个能吃饱,人人有钱花,他们和咱们不一样,他们是官家贵公子,咱们才是一样的穷苦人家,你们可千万不能听了他的鬼话呀!他们只会把咱大家伙当枪使啊!”
在陈五哥身后为他站场的众多青壮听闻此言全都振臂高呼,兰子义略微扫了一眼对面人,看到的全是村中出来的穷苦人。
在陈五哥身后站着的朱十六怕事情谈崩,赶忙凑到陈五哥身旁说道:
“五哥!大少爷可是侯爷的亲信,你这样说话不好,不要伤了和气。”
谁想那陈五哥根本听不进人劝,挥手便把朱十六推开,他站起身来质问桃逐虎道:
“大少爷!你张口便提侯爷,好似自己就是侯爷一样。要说你的话便是侯爷的意思,那我是不信的!侯爷若在便请侯爷出来,好好跟我们这些贫苦人家说说怎么才能讨还公道,否则我们绝不听你的!”
桃逐虎见对面跳起来,正想掀桌子翻脸,可他背后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咳嗽声,接着便是兰子义的声音
“大哥,消消火,莫伤和气。”
桃逐虎听到兰子义的声音连忙站起转身,抱拳道:
“少爷!”
然后自个立到凳子后面。桃逐鹿早就发觉了兰子义的到来,但之前兰子义并没有出来的意思,所以桃逐鹿也就没有吭声。
兰子义向桃逐虎与桃逐鹿拱了拱手,然后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桃家三兄弟连同月山间一共四人便呈鹤翼一般展开列在兰子义身后。坐稳之后兰子义理了理衣襟,他伸手对着桌子另一边的陈五哥道:
“五哥请坐。”
陈五哥之前虽然听说过兰子义带兵打仗的神情,但他一直觉得这么一个富贵家中养出来的二世祖肯定是个没用的废物,只要见了面陈五哥有信心靠着自己的气势和凶狠将兰子义拿下。可真一见面陈五哥便觉出了不妙,眼前的这个少年虽然没有桃逐虎那样不怒自威的气势,但他身上的笃定与儒雅却又另一股震慑人心的番,尤其是兰子义举手投足之间的风采,处处透露着一股超越他年龄的聪慧,陈五哥只觉兰子义深不可测。
兰子义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请坐”,陈五哥却像是着了魔一样感觉自己无法反驳,他狠狠的盯着兰子义,慢慢地再次回到了凳子上。
见陈五哥重新坐下,兰子义微笑着说道:
“五哥说苛捐杂税重,这我都听到了。还请五哥和诸位弟兄们信我,待我回到朝廷一定为大伙禀明此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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