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借着幽光,只见里面那纤瘦的人影正倒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救命啊……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潘久喊着,朝几人伸出手。
两名护卫交换了下视线。
“会不会有诈?怎么突然会这样……”一人说道。
另一人嘲笑,“能有什么诈,这里的人要么半死要么已死,何况就这么一个能作的出什么妖,先进去看看吧,要真是有了什么毛病,别把其他人给感染了,杜大夫责怪下来不好办。”
护卫忌讳杜大夫,紧忙点头应了,掏出了腰间的一串钥匙开门,然后匆匆来到潘久面前看情况。
且见潘久神情扭曲,真的一副快要死去的样子。看到来人,潘久忽然就扑了上去,紧抱着其中一名护卫,“快带我见杜大夫,快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杜大夫一定会见我的,一定!!”
护卫被潘久惊住,面面相觑,最后相互点了下头,决定先把人带出去看看再说。于是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了潘久,将他像尸首一样拖了出去。
可走了没多远,其中一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忽然低头摸了下自己的钥匙。
“不对,不对!!我钥匙呢,钥匙怎么没了!”
便是在同时,身后不远处响起了“咔嚓”一声!
护卫一惊,但没等回过头,脖颈下就受了干脆利索的一击。另一人也没能幸免,两人相继跌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潘久面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上,像是大难不死般抚着胸口用力喘息几口。
“这种事,太、太紧张了……幸好、幸好……”
唐玄伊将特殊的钥匙取下,后将其余的扔给潘久,“去开门吧!”
潘久握紧钥匙连连点头,“您也要小心!”说着,他回身往后跑。
轰轰轰轰!
没一会儿,就传来了一连串的开门声。
犯人们先是有些困惑,而后明白了,一一走出了牢笼,那几乎在眼底消失的火焰突然爆发出来。接下来,他们就像是海水一样从牢中涌出,叫嚣呐喊冲破了整个地牢。
乱声渐起,唐玄伊却静的出奇,他独自朝相反方向而去,最后停在了那扇封闭的木门前。指尖挑起上面挂着的铜锁,毫不犹豫地用手上的钥匙将其打开。
“咔嚓”一声,锁栓掉落在地。
唐玄伊从墙上拽了个火把下来,用力推开了眼前这扇门。
一股油腻而难闻的味道飘了出来。
唐玄伊眉心微蹙,扬步迈入。
幽幽火光渐渐将这黑暗的地方照亮,周围是冰冷的石壁,没有半点有人生活的痕迹。
脚下踩着一些干涸的血迹,倒不是一滩血,而是一滴一滴,像是从哪里流出来的……量不足以致命,但足见伤口不少,而且新血旧血交叠。
突然听到了些许的声响。
唐玄伊迅速将火把靠近了声音的源头,照见到角落里一团蜷缩的“东西”。
似是感觉到有人来了,那“东西”晃了晃,一点点探出了头。
一声绵长而虚弱的呻吟声自那“东西”中一点点飘出,再然后,说了一句艰涩难懂的话,是语非语,甚至有些像咒语。
唐玄伊意识到什么,神经忽然绷起,迅速上前半膝跪地望向角落里的“人”。
且见他神情恍惚,一张干裂的唇瓣一张一翕的,下颌衣襟上还沾着方才护卫强行喂粥时沾下的汤汁。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干了的血痕,头发被油腻成一团。似是听到来人,那人抖动了一下身体。可正是这一动,身上盖着的一条黑布滑落在地,露出了一条被砍掉了一半的双腿,但那双腿明显经过精细的处理,没有任何溃烂的痕迹。
这个手法……
杜一溪!
唐玄伊眸子眯动一下,又凑近些许,侧耳倾听那人隐隐约约道出的话语,但是那人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眼神是空洞的,没有任何焦点。
所以那人根本也不可能想到,接下来,唐玄伊用了与他同样的语言,也说了一句话。
那人的眼睛一点点睁大了,像是突然找回了根深在体内的魂魄。
“你……怎么会知道……”几乎是挤出来的声音缓缓道出。
“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为什么杜一溪会如此折磨一个大食。”
那大食浑身一颤,脸上浮现了囊括了仇恨、悔恨、懊恼、绝望的复杂的神情。
“芙蓉……芙蓉……”他垂下眼,像是念着咒语一样不停说着这两个字,而后忽用如白骨般枯瘦的手抓住唐玄伊的双臂,“芙蓉……芙蓉……种子……种子……杀……都杀……都死了……都死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再也不敢……再也不敢卖给别人……他们都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埋了、都埋了……再也不敢……对不起……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大食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而后环住身体。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一切,只记得残留在自己身上的疼痛,以及杜一溪的愤怒。
芙蓉……
唐玄伊拧起眉,拼尽全力在这碎片般的话语里找到最核心的信息,可是芙蓉与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关系?又怎么可能因为那种东西产生这样的浩劫?
“芙蓉……芙蓉……”唐玄伊重复着,脑海里浮现处进入到这里时路过的那一片血红般的花海。
也许此“芙蓉”非彼“芙蓉”。
芙蓉,大食,红花……
“难道是——”唐玄伊眉心蓦然舒展,那是解开谜底的兴奋,但同时又有了一份毛骨悚然的后怕。
“杜一溪竟然敢……”唐玄伊唇齿用力,冷峻的眉宇逐渐聚拢,生出一股平日收敛的怒意与震慑。拿着火把的手也逐渐用了力。
种子!
唐玄伊突然间想起了方才大食口中喃喃提到的字眼儿,大食说他将种子给了别人才遭到如此对待,也就是说——
唐玄伊迅速抓住大食的手臂低喊:“告诉我,你将种子给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