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朕不同意,你将如何?”
“那么臣会请求到陛下同意为止。”
李隆基笑声在殿中回荡。
“这可了不得。”李隆基神情渐缓,“君无戏言,既然这是唐大理想要的,朕一定会满足。”声音沉下,命令道,“左大夫,今日酉时之前,有关道林案件的全部卷宗证据交还大理寺,朕亲自揭封!”
左朗震惊,恍惚中看了眼唐玄伊,最终长揖回道:“臣,遵旨!”
唐玄伊也回:“谢陛下隆恩!”
他垂着眸,无声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唇角,勾起一抹浅而淡的弧。
……
“这是什么意思!”左朗从朝堂回来,交待完送证据的事后,就直奔左府回去了。
左诗韵还没进正堂,就听到了不少瓷碗被摔碎的声音,她迈进门槛儿,见着一地残渣,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父亲大人……这是、这是怎么了?”左诗韵有些害怕,她从未见过父亲如此震怒。于是紧忙来到左朗身边,跪坐于席,边扶着他的手臂,边问,“刚才上朝不是还好好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发生什么了?”左朗挑起了右眉,“你去问问你心心念念的唐大理吧!我这张老脸,御史台的颜面,都被他大理寺踩在脚下了!”
“唐大理……”左诗韵一时恍惚,“是旅商案和岭南犯人的事吗?”
“是大理寺要重启道林案的事!现在陛下勒令御史台酉时前将所有证据全部还给大理寺!”左朗脸颊抽了几下,“唐玄伊明摆着是让我御史台当时怎么拿的证据,现在就怎么双手奉送回去!这个男人深藏不露,是谋局的高手,我小看他了,都小看他了。他不是你驾驭的住的男人!”
“什么……”左诗韵后退半步,脸色微变,“唐大理要重启道林案。那御史台……”左诗韵顿顿,又回到左朗身边,“父亲大人,即是这样,更不能与大理寺为敌。女儿愿拉拢唐大理!”
“你?”左朗哼笑一声,“唐玄伊见到我,连你一个名字都没提起。怕是对他来说,你根本就无足轻重!还想往上贴?这是想要我的老脸丢的更彻底吗!”左朗狠狠甩开了左诗韵的手,“告诉你,以后少靠近唐玄伊。我御史台与大理寺势不两立,从今往后检察院一定盯死大理寺,但凡他有一点不干净,我一定会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父亲大人!!”左诗韵急了,“这样并不理智,这样对御史台并没好处!而且是御史台封卷在先,大理寺要调查有疑惑的案件有何不对!父亲大人如此假公济私,女儿不齿!”
“你说什么,你——”左朗扬起手要扇左诗韵。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声音:“依我看,贵千金说的没错。”
声音有些耳熟,左朗手一下悬在空中,左诗韵也同左朗一起朝外看去。
且见正门的阳光下隐隐走出一个人影,衣裳穿得寒酸,腰间一只酒葫芦随着走动左右轻摆。
见到来人,左朗一点点将手收回,左诗韵也惊讶地从地上爬起。
“父亲,回来了……是他的声音!”左诗韵兴兴奔去,“您终于回来了!终于!这么多年您究竟去了哪里!父亲一直等您回来呢!没您出谋划策,很多事情都无法如愿,您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左朗也冷静了许多,沉下眸看向来人。
“我又不是御史台的大官,就是个闲散人士,没事出两个馊点子而已。”来人满面吹风,先打开葫芦喝了两口酒,又将葫芦挂去了一边,“之前是到处走走,现在时候差不多了,也就回来了。呵,没想到,一别多年,小千金也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我还担心,出去太多年,御史大夫已经将我忘记了。”
“回来的刚好,不晚也不早。”左朗唇角扯了一丝笑,可接着又一冷,“但,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唐大理不是敌人,御史台与大理寺,还是越亲密越好。”
左朗眉心一蹙,左诗韵立刻喜上眉梢。
“接下来,还离开吗?”左朗又问。
“接下来,要按之前答应的,回来替左大夫效命了。”那人笑了。
左朗神情也缓和下来,说道:“无论如何,既然回来了,今日什么都不理,只替你接风。用膳时,且让我听听,你的看法。”
微光下的人朝前走了两步,长揖,然后绽了一抹笑。
“正好,在岭南混迹这几年,连口好酒都没混上。今夜,不醉不归。”
“岭南……?”左朗右眼眯动一下,随后也跟着笑了一声,“听起来,今夜可以听到不少令我有兴趣的事。”
“说不定呢。”那人幽幽答道。
……
酉时,太阳已快落山。
御史台的人正将最后一批物证送还大理寺。
王君平与秦卫羽在门口接应。有的入库,有的则直接送入沈念七重新开了张的往生阁。
同样的场面,顺序却骤然颠倒。大理寺在受了一度屈辱后,终于漂亮地赢回一局,扬眉吐气!
王君平握着佩刀,得意洋洋地指挥他们往哪里送,那神气,就差没将大理寺少卿这五个字悬在头顶。
秦卫羽在旁边看着兴致勃然的王君平,脸上挂着久违的围观者的笑容,当真是觉得十分怀念。大理寺很久没这么乱哄哄了,自从唐大理带着大理寺最吵闹的沈博士与王少卿离开后,这里一度就是个刻板的办案场所,如今,终于有了“窝”的感觉。
“差不多就行了,王少卿,是不是太久没指挥人,所以卯足劲当一回官差。这一趟去岭南,王少卿的长进,就只是被晒黑了吗?”秦卫羽慵懒地侧靠在门框上,指尖捏了捏自己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