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两个人惊了一下,然后一起看了过去。
到底是年轻,体质好,哪怕是刚做了手术,打了全身麻醉药,但明锐远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清醒过来。
麻醉药的药效渐渐消失,伤口缝合处的疼痛也就渐渐变得强烈起来,难怪他会疼到直接叫起来。
“明锐远,能听见我说话吗?”
傅锦行走了过去,他把身体俯下,大声问道。
“别嚷嚷,我又没聋。”
几秒钟之后,明锐远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说完,他又哼哼唧唧地喊了起来。
“你不要叫了,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医生给你做了手术,疼是一定很疼的。”
孟知鱼站在旁边,语气说不上多么温和。
都到了如今这种时候,想要让她像是哄孩子一样去哄明锐远,那不可能。
再说了,他之所以中弹,也有咎由自取的因素在里面。
谁让他非要闯出去,和慕敬一的人发生正面冲突?
明锐远一中弹,他们甚至没有和慕敬一再进行谈判的可能了。
“你、你那是什么语气啊……我可是为了你才中枪……嘶……”
眼看着孟知鱼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明锐远感到无比受伤,他抱怨着,还想要坐起来。
结果,不小心牵动了刚缝好的伤口,只听明锐远大叫了一声,额头上冒出来一片冷汗。
傅锦行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再乱动。
“小心,你要是再把伤口扯开,我不保证一定有人来给你重新缝上!”
他是实话实说。
慕敬一那种阴晴不定的性格,上一秒还害怕明锐远死了,下一秒说不定就不管他的死活了。
更不要说,他们根本就不是兄弟,只是慕敬一自己误会了。
“还有,我跟你说一件事。”
傅锦行担心休息室里会有监控摄像头,或者其他监听设备,于是,他抓起明锐远的一只手,准备写给他看。
“喂,你干嘛?不要以为我受伤了……就可以占我的便宜……老子是直男……你一个大男人摸我的手做什么……”
明锐远一脸瞠目结舌地看着傅锦行,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竟然来抓自己的手,还握得紧紧的。
傅锦行懒得搭理他,将两个人的手都用明锐远身上的被子遮住,然后伸出右手食指,一笔一划地在他的手上写字。
一开始,明锐远还翻着白眼,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随着傅锦行的动作,他的表情终于变了,脸色也开始变得认真起来,似乎正在体会着每一个字是什么。
等了一会儿,傅锦行才终于把自己要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完了。
为了让明锐远能够感觉到,他写得很慢。
他告诉明锐远,慕敬一误以为他是明达的儿子,将他当成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所以才叫来医生,立即为他做了手术。
如果被慕敬一知道,明锐远和明达并没有关系,只能算是他收养的,那么慕敬一很有可能翻脸不认人,甚至以为明锐远是一个骗子,反过来对付他。
所以,傅锦行的意思是,让明锐远暂时不要将实情告诉慕敬一。
简而言之,就是在他还不知道的情况下,能拖一天算一天。
“嗯,我知道了。”
明锐远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他也不傻,既然慕敬一不小心搞错了,那也是他自己弄混了,属于活该。
只要他不提,明锐远觉得自己才没有那个义务去帮忙拨乱反正呢。
那么自负的人,看他出糗,一定很爽。
“不过,你现在已经这样了,就先好好养着吧。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参与了,顾好自己的身体。”
事已至此,傅锦行只能做一个不讲信用的人,那就是单方面切断和明锐远的联系。
他也是为了明锐远着想,他中枪的地方虽然是腹部,但伤口并不小,而且还在流血,一旦出现感染,很有可能会危及生命。
救醒醒的确是迫在眉睫,可是,也没有必要再枉死一个人。
“哈,我以为你巴不得我早一点死呢。傅锦行,你少他妈在这里假惺惺的了,咱们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呢,我和明氏集团都不会放过你的!”
明锐远勉强打起精神,半真半假地说道。
他想,要是慕敬一真的变态到偷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到这里,估计会更加相信自己和傅锦行之间并不是伙伴了吧。
守在门口的几个保镖的确没有放过他们之间所说的每一个字,同时,也一字不漏地转给了慕敬一。
至于傅锦行和明锐远之间的举动,他们并没有看见,所以没有做出汇报。
“懒得和你们废话,我要睡觉。”
明锐远因为疼痛而咬牙切齿,每说几个字,就要深吸一口气,嘴里嘶嘶作响。
到了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必要再逞强,何况,也逞不下去了。
慕敬一如果主动联系明达,就会立即戳穿他们的把戏,所以,三个人都在赌,赌慕敬一到底什么时候会去找明达。
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就是了。
对于慕敬一来说,跟自己的亲生父母相认,并不是一件难事。
只不过,他暂时不想这么做。
因为他的养母,布鲁诺夫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据医生推断,最多还有两到三个月,甚至可能更短。
正因为这样,慕敬一才暗暗地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在养母的有生之年,自己不去见梅斓和明达。
等布鲁诺夫人与世长辞之后,他再去解决那些早就应该解决的人和事。
如果不是傅锦行等人贸然出现在这里,慕敬一是打算再过几个月,主动去中海找他们的。
他开车前往医院,探望养母。
布鲁诺夫人对于自己的病情十分清楚,她表现得十分坦然,甚至还要反过来,安慰丈夫,以及两个儿子。
确定了自己的时日不多,她还要求住在医院里,免得等到弥留之际,还要折腾家人将她从家里送到医院。
“我亲爱的儿子。”
一见到慕敬一出现在病房,布鲁诺夫人立即放下手里的书,张开双臂,温柔地呼唤道。
她现在已经无法站立,只能坐在轮椅,让护士推到阳台上,晒晒太阳。
尽管如此,布鲁诺夫人衣着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甚至还擦了口红。
“妈妈。”
慕敬一恭顺地走过去,抱住了她,吻了吻她的脸颊。
“兰德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如果那小子像你一样让人省心就好了。”
布鲁诺夫人向他的身后看了看,发现空无一人,她略显失望地说道。
事实上,兰德就在楼下的一间病房。
他被傅锦行打中了鼻子,鼻梁骨断了,伤得不轻,需要做接骨手术。
但所有人都瞒着布鲁诺夫人,以免她担心。
“妈妈,兰德去谈生意了,过两天就会过来看您。”
慕敬一二十年如一日地替兰德撒谎,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你不要骗我了,他一定又惹祸了,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养出来一个这样的儿子。”
布鲁诺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在胸口划着十字,默默地做着祷告,似乎在祈求宽恕。
“我死之后,你要好好生活,放下心里的一切仇怨和郁结,让过去的一切都彻底成为过去,好吗?”
虽然只是养母,但一手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布鲁诺夫人很了解慕敬一的个性。
她早就看出来了,他的心里有恨意,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份恨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深了。
“妈妈,我陪你晒太阳吧。”
慕敬一推着轮椅,缓缓地走到阳台一角,然后拿了一条毛毯,盖在布鲁诺夫人的腿上。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两个人一直静静地晒着太阳,偶尔说起小时候的趣事,其乐融融。
直到布鲁诺夫人面露倦色,护士走来,提醒慕敬一,她该休息了,他才离开。
走出病房,慕敬一没有直接离开医院,而是又去看了兰德。
兰德已经做完了手术,他的鼻子上贴着好大一块纱布,将半张脸都盖住了,看起来有些滑稽。
但是,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露出哪怕一丝笑容。
之前有一个护士没有忍住,给他换药的时候,笑了一下,结果,她差一点儿就被兰德给掐死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做出任何表情。
看到慕敬一,兰德倏地从床上起来,愤怒地吼道:“你抓到他们没有?”
因为鼻子刚做完手术,他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动作幅度一大,鼻梁骨上传来一阵酸麻,兰德吃痛,又不敢像刚才那样大喊大叫。
“嗯,人已经在我的手上了。”
慕敬一点了点头。
闻言,兰德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居然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动手打他,而且还敢逃跑?
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活活被人笑掉大牙,他以后就不要混了!
“好,那你把人交给我吧。”
兰德交叠着双手,一下一下地用力捏着,让每个骨节都发出咔咔的声音。
他发誓,他要一拳一拳地打死那个叫傅锦行的男人,再把他的女人卖到最肮脏的地方,让她被干到死!
“抱歉,兰德,我不会把他们交给你。你放心,你不会白白挨打的,我会替你把这笔账讨回来。但是,人必须在我的手里。”
想不到的是,慕敬一居然一口拒绝了兰德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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