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慕敬一略一迟疑,还是开口问道。
孟知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她经历了太大的情绪起伏,连心脏都难以负荷。
见状,慕敬一走到一旁,拿起水壶。
他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孟知鱼。
她确实渴了,一饮而尽,这才再次说道:“明达说出这样的话,我反正是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在我心里,他一直就是一个冷血自私的人,只要他觉得这个人不再有利用价值,就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
慕敬一挑了挑眉头,没有打断她,示意孟知鱼继续往下说。
“还有,明锐思并不是他的儿子,不过是他复仇的一个工具罢了。”
至于明锐思和明锐远的关系,孟知鱼只字未提。
她害怕慕敬一一旦知道了明锐远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会直接杀了他。
明锐远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不应该死在慕敬一的手里。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话?”
沉吟片刻,慕敬一稍显好奇地问道。
“你……你心里难道一点儿都不难过吗?”
相比之下,孟知鱼倒是懵了。
她刚才可是亲耳听见,明达当着傅锦行和梅斓的面说了那么无情的话,在他的心里,其实在意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孩子的死活。
他不过是想要为了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最合适的理由罢了。
就如同发动战争,永远都需要师出有名,至于是否真的代表了正义,没人知道。
“我为什么要难过?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难过了?相反,我开心极了!我现在简直就是开心得睡不着……”
慕敬一愣了几秒钟,然后,他咬牙切齿地大声说道。
他好像要掩饰什么似的,几句话说得又急又快,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不等他说完,孟知鱼面带怜悯地打断了慕敬一还没有说完的话:“你又何必说假话呢?人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你就是把自己想得太强大了!”
慕敬一一下子噤声,神色不定地看着她。
“你看我干嘛?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吗?你就是因为听到了明达说的那番话,所以心里难过,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是一个爸不疼妈不爱的小孩。在你眼里,全世界都在与你为敌,那你干脆也不要全世界。”
孟知鱼放下水杯,一摊两手,有些鄙视地看着他。
“说起来,你比我六岁多的儿子还不如呢,连他都不会有这么极端的思想!”
“你胡说八道!给我闭嘴!”
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句话刺痛了慕敬一,只见他的脸色涨红起来,就连额头和脖子上的一道道青筋都鼓起来了,像是蠕动的虫子,看起来十分可怕。
孟知鱼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她差一点儿就要忘了,慕敬一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自己怎么就贪图一时的爽快,去戳对方的心窝子了呢?
这下可真的完了,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我从来都不会脆弱!因为我一直都知道,脆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慕敬一发疯似的大声吼道。
“好,你不脆弱,那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麻烦你从外面帮我把房门带上,我要继续睡觉了。”
孟知鱼真后悔自己刚才竟然在一瞬间对他动了恻隐之心,像这种变态,根本就和正常人不一样,不能拿对待正常人的方式去对待慕敬一。
“不行,我不想睡觉,你也不许睡!”
他大步走过来,拉扯着孟知鱼,将她拖到沙发上,按在上面。
“你到底要干嘛啊?”
她仰着头,一脸警觉地问道。
该不是梅斓忽然死了,慕敬一顿时有一种失去了人生目标的感觉,所以导致心智失常了吧?
想到这里,孟知鱼努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跟他保持距离。
“你说对了,我确实很难过,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就在她以为慕敬一要对自己做什么的时候,站在面前的男人却毫无预兆地开口了。
而且,他说的话还那么令人出乎意料。
“我以为,知道我没有死,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的亲生父母会很高兴,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我相见,看看我现在过得好不好,变成了什么样……”
慕敬一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低下了头。
尽管他在拼命隐忍着,但是,眼尖的孟知鱼还是清楚地捕捉到了,在慕敬一的眼角似乎有一抹闪亮。
他这样的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孟知鱼动了动嘴唇,一时间慌了。
这是真的触动了伤心事,还是故意做出一副可怜相,用来迷惑别人?
“我以为我已经伪装得够好的了,为什么你却可以发现?”
果然,慕敬一一抬头,眼底再次多了一丝凶狠之色。
他是一个习惯了用保护色来自我掩饰的人,一旦被人发现了真实面目,除了愤怒之外,不会有其他情绪。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一个正常的人,我有真情实感,我也不想掩饰自己的每一种真实的情感!对我来说,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居然还责怪我窥探你的内心世界,可不可笑?”
孟知鱼已经顾不上生气或者害怕了,她只是觉得太好笑了。
一个人活到现在,连情绪都不敢表达,不仅可笑,而且可悲。
“你敢嘲笑我?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你的娘家早就破败了,你自己失忆,你老公跟你离婚,你的女儿还瞎了!像你这种女人,不是应该整天以泪洗面,甚至自寻短见吗?为什么你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慕敬一也怒了,他一口气质问道。
三天了,他一直在等着这个女人崩溃,甚至抱着一种想要看好戏的心态。
可是,她不仅没有被逼疯,反而还按时吃饭睡觉,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顺便照顾着明锐远。
生平第一次,慕敬一产生了一种算计别人失败的感觉。
他以为她是装出来的,只要再多等上两天,一切自有分晓。
但是,等来的却是梅斓的死讯。
崩溃的人,反而是他。
“我为什么一定就得要去寻死?就像你说的,我本来有那么多次都可以直接死了,可我没死,难道这种幸运还不足以让我好好活下去吗?至于我老公要不要我,别人不清楚,你却是再清楚不过了!就算他不要我了,以后和别的女人结婚,我也乐意给他做情妇,不要钱的情妇。你就不一样了,别说家人,连朋友都没有,你气不气?”
孟知鱼怒极了,反而露出笑容,故意去刺激慕敬一。
不就是专挑对方的软肋去下手吗?
论拿刀子扎心,她也不是一窍不通!
谁怕谁?
“你再说一遍?!”
孟知鱼猜得不错,慕敬一果然气得七窍生烟,连五官都变得扭曲。
虽然布鲁诺家族的人都知道,他是被人收养的,但这么多年来,没人敢在慕敬一的面前放肆,更别说当面嘲笑他,甚至是侮辱他了。
就连一向嚣张的兰德也要规规矩矩地对待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何况是别人呢?
“你又没有听力障碍,看你的反应,肯定是听见了我的话,不然也不会气成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再说一遍?”
孟知鱼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怪不得梅斓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你真是连起码的淑女品格都没有!果然是暴发户的女儿!”
慕敬一恶狠狠地咒骂道。
“呵,你知道得还不少。”
孟知鱼眯了眯眼睛,轻哼道:“我倒是不在意别人喜不喜欢我,如果能给讨厌我的人添添堵,我还挺高兴呢!虽然梅斓不喜欢我,可她毕竟是我丈夫的亲生母亲,只要她别太过分,我当然也会做表面文章!”
她没有说谎,之前还没有查出醒醒有病的时候,孟知鱼也主动提出过,不如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探望梅斓。
祖孙两代人,不管大人之间如何,见面还是亲的。
但傅锦行却说,不必了。
既然连他都这么说了,孟知鱼就没有强求。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慕敬一似乎想起了什么,冷冷地开口:“傅锦添已经被赶出了傅氏集团总部,包括之前那几个支持他的董事,也都不约而同地一个个东窗事发了。”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他以为自己是第二个傅锦行吗?他根本就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只有一个傅锦行。”
孟知鱼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这三天来,她之所以表现得十分淡定,其中当然也有做戏给慕敬一看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对傅锦行的信任。
她坚持认为,只要一回到中海,傅锦行就绝对有能力扭转乾坤。
历史上,放虎归山的事情多了去了。
可惜,慕敬一一定是没有读过类似的历史故事,又或者,他并不相信傅锦行真的能那么厉害,所以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那我就毁了你的傅锦行!”
孟知鱼的话,再一次刺激到了慕敬一。
他一直不肯承认,自己比傅锦行差,但事实就是,他被抛弃,而傅锦行却能在父母身边长大,承欢膝下。
“你只能毁了你自己!”
孟知鱼反唇相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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