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松、雪之间的空隙中踯躅,白凰开始观察自己的新家。受视野限制,他看不到更远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除了坡度大点,积雪厚点,环境与他在宫山中基本一样。
选中一棵高大粗壮的松树做为基点,白凰将周围的积雪压实,堆积,再压实,一个可以挡风的新家就算成了。在宫山内,他休息也基本不进屋,大多时日,他选择在外面过夜,将唯一的床铺留给苗童。
躺在新家中仰望被积雪压弯了的松枝,白凰琢磨着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这里的环境他喜欢,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解决吃饭问题。由吃饭问题,他想到了玩弄雪崩的那个坏老头,他显然是住在附近的一个怪人,修为也很强大,自己的心界能够感知到。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虽然称呼这老头为坏老头,却不能用坏人这种简单的称呼来定义他,不然,以他的修为,伸伸指头,就能将自己戳死在这里,何必要玩雪崩呢?只能说这是一个有点小心眼的,喜欢恶作剧的怪老头罢了。
既然他能在这里生存,那么自己也一定能,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定是怪兽出没的场所,无非是比抓宫山内的锦鸡费点力气罢了。只是,日后要躲开那个怪老头,这可能是他的领地……不过,这老头到底是谁啊?像自己一样喜欢在自然中修炼生活的怪人?还有,他好像对狂龙舞不屑一顾,不然,这页门老头留下的“武功秘籍”,为何会原封不动地留下来呢?
一旦开想,思绪洋洋洒洒地漫展开来:为何契峰探察完自己,会让门长老将自己送出宫,扔在这里呢?门长老显然也是怀疑自己是诈死,不然不会留下秘籍和丹药。奇怪啊,这门老头干嘛对自己这样好?那怪老头显然对自己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门老头刚走,他就过来“看我”……综合起来是一点:都知道我是假死,不愿意在宫内呆了。
想到这里,白凰一骨碌爬了起来:不行,我得离开这里,离开所有人的视野……可是,苗童咋办?还有我的紫玉剑……若我真的消失了,苗童一定会伤心欲绝,这个小老弟有一颗女娃的玻璃心……显然啊,他们都不想害死我,不然我也不会活着离开王宫。既然如此,就暂且在这里修炼生活一段时间吧,待到拿到紫玉剑,联系上苗童,再跑也不迟。
想到此,白凰坐了起来,从怀中拿出门长老留给他的那页纸,仔细看起来。
山顶阴云笼罩,山腰白雪皑皑,山脚的松林内,却是一片寂静的柔和。
白凰这次突然决定离开王宫,与他的身体变化不无关系,他不能再在王宫内待下去了,不然,他可以找到一个万全之策,将苗童也一起带出来。
那晚,门长老第一次来到宫山无意中激醒的是白凰的第二丹田,即异丹田。而他与其他人一样的普通丹田仍然死寂一片,所以,若是用心神去探查他的身体,那么得到的答案就是:他仍然是一名白丁。没有人会去想他还有一个强大的异丹田,而这异丹田还有一道固封的密码,没有主人的认可,无人能够攻破。漠龙这种人是个异数,在这片大陆上,他们已超凡脱俗,无尽的阅历,深不可测的境界,如此近距离地探查一位武者,等同于透视,没有秘密可言。但即使是如此,他还是被异丹田的固封密码挡在了外面,以至于恼羞成怒地引发了雪崩。
异丹田苏醒后,白凰能够入定修炼了。但这种修炼无疑是一种折磨,形式大于内容,看起来不错的入定,收获上几乎为零。他甚至能够超越苗童,对狂龙舞前两式完整地领会与修炼,却没有结成硕果,丹田内空空如也,那枚令人向往的念丹踪影全无;甚至,他能用意念简单地移动物体,却在体内无法找到念气聚集的源地……似乎,身体在等待着什么,异丹田暂时充当一个临时的启动器……等待……丹田的苏醒?
在这种状况下,即使不是发生了锦鸡事件,白凰也想离开王宫了。两点必须离开的理由:一是,这里已被监视,他不想在别人的监视下有所作为,这也许就是身体等待的一个原因;再者,一旦真的突破了身体的某种封锁,修为突飞猛进,难保不会回到西山堡的老路上,遭人惦记,遭人嫉恨。死过两次的人,一些事情自然而然地想明白了。
假死是在了解了自己的身体之后自然想到的一个主意,异丹田的固封密码外延可以固封住身体,同时又能为身体保留一口念气,外固而内活。除漠龙外,其余的人探查到的一定是一具尸体,至于门长老在拉莫山脚的感觉,那是白凰有意为之,他并不想骗这位暗中帮助自己的老头,他们之间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许是狂龙舞为媒吧。
狂龙舞,狂龙舞……拿着那页纸,白凰从头看到尾,品着前两式,琢磨着第三式,白凰的眼前再次幻化出祖父强横的身影,进而,这个身影在天地间舞动成了一条巨龙……
先静坐入定一息,然后是狂龙舞一式二式循环往复,偶尔从入定中醒来,扔几粒丹药嘴里,增加点能量,继续入定。全身心地放松,白凰的这次修炼一连坚持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黎明的到来。
胃里已经习惯了鲜鱼汤和烤鸡的滋润,连续这么多天的缺失,此时迎着黎明的寒意,他的胃达到了一个忍耐的极限,咕咕噜噜地翻腾起来。
扔掉空空的丹药瓶,白凰站起身,向四周环视。
……一只拉莫鹿谨慎地抬头向外看了看,接着又埋头在雪窝里用前蹄扒雪。由于昨天的一场大雪崩,让这一片的积雪稀薄了很多,拉莫鹿闻到了雪苔藓的味道。这拉莫山的积雪下生长着一种雪苔藓,是拉莫鹿的最爱。拉莫鹿是杂食动物,树叶,雪苔藓,甚至小动物都是他的食物,它的犬齿很短,是为了不耽误咀嚼,但很锋利。
一阵寒风旋起一道白毛风,拉莫鹿警觉地探出头,少顷,又继续用带挠钩的前蹄在雪地上作业,鲜亮的雪苔藓终于露了出来,拉莫鹿贪婪地品尝着,但咀嚼的动作每隔十几下就要停顿一会,机敏的耳朵四下里摇动,倾听,然后再继续进食。
拉莫鹿呆的地方是松林上方较平坦的一处,在这个平台的边缘下此时潜伏着另一只“小动物”。,说他小是相对于拉莫鹿的个头,拉莫鹿的身躯至少有他三个大。
拉莫鹿又一次低头吃食,在雪野上隐去了身形,那个蛰伏在平台边缘下的“小动物”突然起跳,一身毛皮甩脱,原来是一位瘦小的少年。
少年身形如利箭,在拉莫鹿又一次抬起头之时,射到了它的近前。发一声哞哼,拉莫鹿四蹄一蹬,腾空跃出雪坑,飞一般向山顶窜去。
少年以不慢于它的速度在后面追赶,渐渐地越追越近,前方的拉莫鹿突然调转了身体,用头上的一蓬尖角猛然抵向飞奔的少年郎,少年郎大惊之下,身子一错,险险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而一击不成的拉莫鹿只是虚晃一枪,借着下冲的力道与速度,带着一缕白烟,转眼就要消失在远方。
少年郎喷出嘴里的一些雪粒,毫不迟疑地追了下去。这里是拉莫鹿生长生活的地方,雪山上行动那叫一个敏捷。几十丈之后,身后的威胁似乎消失了……
然而,斜刺里,一道身影突然闪现,遥遥地一掌之下,拉莫鹿连哼也没哼一声,闷头滚落。
少年郎的身影出现,追着越滚越慢的拉莫鹿尸体,一个腾跃,苍鹰搏兔般,双手稳稳地摁住了拉莫鹿的脖颈和脊梁骨。
嗯?没有预料的挣扎与翻腾,手下的拉莫鹿太过安静。少年郎疑惑地松开了手。
“怎么?要抢劫老夫的劳动成果?”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少年郎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转头看去。
一位鹤发童颜,身子圆滚滚的老头一脸怪模怪样地立在那里。
少年郎心中哀鸣一声,直觉告诉他,这老头就是昨日引发雪崩的那位对狂龙舞都不屑一顾的坏老头。
此少年郎就是白凰,他利用几个时辰的时间搜寻,终于发现了一只四处觅食的拉莫鹿,又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跟踪与等待,找到了一个猎获的时机,到头来……可是,白凰用一只脚踏住拉莫鹿,笑着道:“这位前辈,您是住在这山上,还是到这里来打猎?”
“老夫既住在这山上,又时常在这里打猎。”胖老头回得很快。
“哦,那您是地主了,小的刚来这里,打了猎物应该孝敬您一半,您看……”
“小子,没听明白吗?这拉莫鹿是老夫猎得,为何需要你来分一半?”
“前辈,这只拉莫鹿是我一早就盯上的,现在也是我亲手捉住的它。”白凰说着,脚下动了动,意指这只猎物现在就被他踏在脚下,你说这是谁的猎物?
“你擅闯老夫的领地,不追究你也就罢了,还想贪得老夫的猎物,臭小子,想耍横吗?”
白凰心底再次哀鸣一声:你姥姥,我倒是想耍横,可我敢吗?一个没有任何征兆出现在你面前,不声不响就能处死一只拉莫鹿的怪物,是我耍横能耍得过的吗?你看他此时站在那里风平浪静,让你感觉不到一丝强者的压力,这才是最可怕的,他的修为深不可测啊!不行,我得离开这里,在这么一个老怪物的领地内生存,危险是时时刻刻啊!
“那打扰了。”
白凰虽然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可在这人迹罕至的雪山上,与一个不知底细,只知道很强的老怪物较劲,那不是性格,而是智商有问题。
向胖老头施了一礼,白凰不再留恋脚下的猎物,直接下山。
胖老头神情一愣,他没想到这少年郎如此干脆,说走就走,哪怕他的肚子雷鸣般地闹腾。
哼,我看你能撑几天。胖老头准备看笑话,不再理会闷头下山的少年,伸手一招,那只拉莫鹿就到了他的手中。
一步抬起,胖老头准备上山。但抬起的脚步却停留在了半空:不对,这小子是要逃跑,如此决绝,那一定是他意识到了什么,明明肚子很饿,却不与我这个看起来无害的老头争一争,那必定是他有所察觉……哇呀呀,我还是看轻他了,这小子既然是个异类,那洞察力一定非凡无比……我是自作聪明了。
“砰!”一声闷响,白凰的前方,那只拉莫鹿的尸体凌空落地。随即,胖老头的身影也闪了出来。“小子,侵入了别人的领地,说走就走?太随意了吧。”
“前辈,小的不是侵入,而是无意走入。谁知道这鸟不拉屎,连怪物也不稀罕的地方能有人居住呢?”
臭小子,骂我连怪物也不如?“臭小子,废话少说,既然你侵入了老夫的领地,那就罚你为老夫烤出一餐拉莫鹿肉吃,吃好了我们两清,吃不好,哼哼,再说。”
白凰翻了翻白眼,心内嘟囔了一句:老不讲理的。
“骂人是无用的,走吧,到你的窝里去。”胖老头仿佛能读出白凰的内心。
在胖老头的看押下,白凰拖着拉莫鹿不情不愿地向他的临时住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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