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汽车在城内缓缓行驶,二十名骑枪队家丁骑着高头大马走过街道,一辆被擦拭的闪闪发光的小汽车在骑兵中间缓缓而行。
街上的行人无论是赤贫的贩夫走卒,还是身家不菲的财主大户们,都会立即退到道路两旁,望着骑兵队和中央的小汽车,每个人的脸上都散发出了各种神情,但心底却有着同样的心情,那就是要是自己有机会做到这样,这么神气这么威风,哪怕只有一次,那自己这辈子都算是没白活了一回!
可他们也都知道,自己怕是没那个命了——海爷不但有本事有能耐,还跟黑龙会满洲分会的会长船越龙户是好朋友,他能这么神气是应该的,自己有什么?凭什么能跟人相比?
只是,这些行人只看到了卢阔海的升起和威风,却不知道车内的卢阔海此刻正如坐在刀尖上一般,各种懊恼,愤怒焦急,但更多的,却是后悔,深深的后悔!
曾经,每次坐在汽车里看着街道上的行人,卢阔海心里都充满了骄傲和自豪,因为他觉得自己在发现船越龙户不仅仅是个简单的生意人而是日本间谍之后,他不但没有选择告发而是选择了倾力帮助对方,所以才得到了现在的一切荣光,自己享受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有先见之明,有过人的眼光和胆识!
即便他明知道无数人在背地里戳自己的脊梁骨,骂自己是汉奸,走狗,他都不在乎,因为那些骂他的人根本不敢将这些咒骂当面说出来,在他面前的时候,那些家伙卑躬屈膝渺小的跟蝼蚁一般!
他堂堂海爷,岂会去在乎一些蝼蚁在想什么?
可现在,到了这卸磨杀驴的时候了,卢阔海只恨自己是瞎了狗眼,看错了人!
他发誓,要是时光可以重来,自己一定要将船越龙户丢到冰河里喂鱼,或者装在麻袋里活埋,即便因此而被日本特务暗杀他也乐意,因为那样即便他死了,当有人议论起他的时候,那些人会说他卢阔海铁骨铮铮,宁死也不向日本人低头,死的很爷们!
但现在,卢阔海知道要是自己死了,恐怕没有人会为自己流半滴眼泪,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欢天喜地,说自己死的好,是报应,是老天开眼!
想着这些,卢阔海就感到心里一阵阵的疼,情不自禁的猛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火辣辣的疼!
有刀子般的目光狠狠刺来,那是缩身在车内青木洋桥在冷冷的看着他,东野更是语带讥讽的道:“海爷,请你自重些,只要在将那群混蛋引出来之后,别说你自己抽自己耳光,就算你将自己的脑袋切下来当球踢,我们都绝不拦着……但现在不行,因为我们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懂吗?”
卢阔海闻言笑的极其惨烈,因为他知道东野是在警告他,没有他们日本人的允许,他想死都没有资格!
车队,穿过长街,出城,向着卢家庄而去。
在城内转了整整半个小时,一帆风顺没有丝毫的波折。
不过包括雷鸣在内的骑兵队所有人,却都在这一刻明显的紧张了起来——因为他们都清楚,在城内到处都是日军的部队,宪兵,敌人一旦动手就很可能被瓮中捉鳖,城外虽然是一大片平原,但距离最近的山峦也不过七八里路,万一真有人要对卢阔海,那么在城外动手的可能性,明显要大上太多太多了!
一人快马在向着卢家庄的方向前进,马路在前方的小山包处折了一个弯,然后拐向了卢家庄的方向。
刚刚转过拐角,便看到了十几名日军在道路上横了一道栅栏,挥手示意马匹停下接受检查!
“是我!”
马肥田招呼一声跳下马背,说了一下情况这才看着黄松涛道:“掌柜的,这次多亏你们及时赶来,要不然卢阔海那二十多名骑兵,就靠咱们这几个人可对付不过来……”
“接到你的传信,我立即就带人赶过来了,幸好还来得及!”
黄掌柜的现在套着一身短打扮,那胖胖的脸蛋和腆着的肚子,几乎不用化妆就是个翻译官的形象,听说卢阔海的人已经出城了却没有太多的紧张,反而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他带来的那些人也是如此,倒是宋坤山等人满脸的惊恐和不情愿——先前说好这趟出来是黑吃黑而已,现在不但要帮着地下党给抗联送物资装备也就罢了,他们哪里能想到会一直杀到大烟土贩子卢阔海的家门口来?
先前一看到卢阔海家那堡垒一般的宅院,宋坤山等人就怂了,现在听说卢阔海在这边更是交游广阔,在日军之内说话都极有分量的黑龙会会长船越龙户都是人的好朋友,叫来几百上千的日军那简直跟玩一样,他们就有种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
“爷这回可是把我们害苦了啊!”
“是啊,咱们跟着他干,是想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不是想跟着他干革命党,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耍子的啊……”
十几名手下一边极不情愿的往身上套着鬼子衣裳,一边嘟囔抱怨看着宋坤山道:“现在爷不在,咱们可都听你的,你也不想咱们弟兄将小命给全撂在这边吧?”
这些抱怨,万涛也都听在耳朵里,但他并未搭理,只是盯着宋坤山道:“爷出来的事没将事情给你们说清楚,我替爷向你们说声抱歉,等爷回来他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不过这边的事,可是箭在弦上了,你们可以不答应,但要是坏了爷的事,爷回来问起了,可别怪我实话实说啊……”
“万涛,你吓唬谁啊你?爷现在不在这边,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谁知道爷是不是真的说过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帮这些革命党这话?我看你分明就是假传圣旨……”
十几名手下恼怒不已,回头看着宋坤山道:“坤哥,你倒是说句话啊,要是你真说要跟着这些革命党干,那我们也认了!”
“坤哥,你可要想清楚了!”
万涛看宋坤山神情一动,闷哼一声道:“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要是坏了他的事他发起火来,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