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战下来御营及湖广厢营各部都有一定的人员伤亡,需要尽快补充兵力。朝廷新制,已经不许各统兵大将私自招募兵员了,取缔了他们独立的征兵权,征兵及操训新兵事宜全权由兵部负责,所有缺额都将由朝廷征兵处配给补齐。
各镇要将这些新兵全部消化融合进本部需要一定的时间,为了不耽误各部整编及训练,朱由榔已经早早下旨让兵部侍郎,肇庆行都征兵处管事陈子壮从新兵营里安排一万名已经经过一段时间集训,有一定军事基础的新兵过来,给各军镇补充兵力,填补忠武军和其他各部的兵员缺口。
新兵选的都是各地有着满腔热血,与鞑子有血海深仇的义师军民,其次才是各地矿场的矿工,最次也是广西的农民。
广西穷山恶水,民风剽悍,好勇斗狠,自古都是出强兵的地方,所以征兵处不用担心兵源不够的问题。
这招釜底抽薪之计此刻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暗暗起着作用了,只要再多打几个硬仗,忠贞营和西营、湖广各镇的私军在经过一次次淘汰洗牌后,私军抱团的现象必将大大减少,最终兵权将全部集中到朝廷和天子手中,各镇统兵大将从此将彻底失去与朝廷对抗的资本,再难兴风作浪了。
消灭藩镇,集中兵权肯定不能都用强制和激烈的手段,要是毫不妥协,逼得各镇都反了,那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大战结束后的第三天,清点扫尾工作做得差不多后,朱由榔留下郝摇旗部一万二千多步骑留守益阳后,亲统剩余的五六万胜利之师,一路高歌凯旋,南下返回湖南省府长沙。
在行军途中,士民百姓听闻天子亲提大军杀退鞑子,正带着军队凯旋而归后,各个喜出望外,敲锣打鼓,抬猪牵羊,纷纷挤道管道旁,犒劳胜利之师,迎候天子圣驾。
百姓们的热情让朱由榔深感欣慰,他身披甲胄,骑着骏马,在三百“定霸都”锐士的团团护卫中,一路微笑着接见了迎候在路旁的百姓。
在迎侯的人群中,他一眼看到了一个驼着背的老农,背上背着一袋米,跟在他身边的是他十三四岁的小孙女,人长得就像一棵冻过的菜,又小又矮,且面黄肌瘦,身上穿着一件比她本人都大好几倍的破旧麻衣,背上也扛着个小米袋。这对爷孙俩也是自发前来参与犒劳大军的普通一员。
朱由榔好奇之下命卫士将老丈引到了跟前,并免去了老丈的见君礼节。
“朕看老丈年岁不小了,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粮食过来犒赏大军,家中可还有余粮?”
“米缸里还剩些口粮哟!国家有难,小老儿只是个穷人,田里扒了一辈子土的老农,没什么能犒劳杀退鞑子的王师,能拿出的只有两小袋米了,让陛下见笑啦!”老人乐观的说道,一张饱经风霜,沧桑坎坷的老脸上布满了笑容。
朱由榔闻言耸然动容,这爷孙俩如此穷困,竟还将家里的仅有的一些粮食送来劳军,不由感动的说道:“驱逐鞑虏,收复河山是朝廷的职责,也是朕的职责,老丈的美意朕心领了,这些米啊朕是不会收的,你们牵来的猪样,送来的粮食都是你们活命的本钱,朕一分一毫都不会要的,老丈还是拿回家当口粮吧!”
“不打紧不打紧,这点粮食老汉还是给的起的,陛下不知道啊,往年何督师在的时候,年年打仗,孙女出生不久,他爹就被拉了壮丁,苛捐杂税那个多哩!
大军所过之处就和那田里的蝗虫也似,那会儿老汉拿出来的粮食可远远不止这一星半点儿,俺老伴都被逼得活活饿死啦!”说到这里,老汉枯瘦的脸上涌出泪来。
“老丈放心,以后朕一定会好好整治那些贪官污吏,也会率大军奋力杀鞑子,不会再让朕的子民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了,老丈以后想过什么样的好日子?尽管和朕说。”朱由榔越发感慨,突然有了一种恨不能立即报答天下百姓的冲动。
老汉眯着眼,一脸憧憬的说道:“只要有地儿种,不打仗,没有那么多苛捐杂税,就是好日子,最好的日子,老汉这辈子就知足啦!”
朱由榔扫视了四周黑压压一片脸上洋溢着喜悦的朴素民众,沉吟良久,方道:“不打仗,有地种,没有苛捐杂税就是好日子,老丈的话,朕记住了!”
百姓们那些犒军的猪羊米粮,朱由榔最终不仅分文未收,还让军需处发了些军粮给那些缺衣少食,上了年纪的老农,在老农们千恩万谢中,朱由榔马蹄蹋蹋,带着大军继续前行。
湖广总督堵胤锡这几日带着督标营已经返回了长沙,营田关留下了李过的一万多步骑镇守。
他在长沙城里,除了调兵遣将,给大军运输粮草军械啊,发放军饷等后勤工作,还号召城内军民将长沙城内外好好整顿修缮了一遍,积极做好迎接凯旋大军的准备。
他派亲信手下每天在城头上瞭望,直到某天远远看见城外烟尘大起,旌旗飞扬,知道王师凯旋归来,急忙飞报堵胤锡。
堵胤锡全身披挂,领着督标营总兵堵正明,灭虏镇总兵党守素、“清字营”参将胡一清、赵印选等人,在数百卫兵的保护下,大开东门,出城迎接天子御驾。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能远远的遥望飘着“明”字的大纛旗了,所有的人都抬起眼,看向前方不远处迎风招展的大旗。
城墙下,军旗猎猎,刀枪闪烁,督标营军士和各镇统兵大将的亲兵护卫们整齐列阵而立,摆了开来,城门口的前面,身着朝服,戴着乌沙的堵胤锡站立其下。
在其身后,还有十几个顶盔贯甲的军将,他们一起抬头,等待着远驰而来的王师。
当大军在视野里出现的时候,堵胤锡已经带着众人加快脚步,向前方走去,到了天子驾前,纷纷跪地行礼:“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的一干亲信随从也都全部跪下,不敢抬头。
“都平身吧!”
“谢万岁。”
在众人唱名行礼时,朱由榔已经提着马缰绳,缓缓从人群中驶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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