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是来兴师问罪?”
沈步月歪着头看一眼他,指节在桌面上不经意的叩了叩,似乎心情很是愉快。
楚云深像是匆匆从外面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去换身衣服扫一扫身上寒气就到了她这里。
不过沈步月只做不知,自己慢慢道:“不知王爷可有去看望许侍妾?这种事情自然是要添油加醋之后,才更加的有些趣味。”
“静女!”楚云深有些无措有些无奈,轻喊一声,终究是有些踌躇的问出口:“为何要这样做?”
“王爷难道不知道?”沈步月故意摆出一副很是惊奇的样子来:“我如今身为王爷正妃,拈酸吃醋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该反省的应该是许侍妾,一副狐媚样子,将王爷的心都缠住了,我身为正室自然要给她一点教训。”自己说着这话似乎也觉得非常有意思,沈步月面上居然还露出一点奇特的笑意来,这才抬眼看了看楚云深,故意深沉了一些问道:“王爷可是心疼了?”
“静女!”楚云深无奈皱眉。自从沈步月知道了言芷的事情之后,他便再看不透她的一举一动,言行举止,就好像是在原先的沈步月身上套了一层影影绰绰的薄膜,不,应该是在之前,他所还不熟识的沈步月身上套了这一层膜,让他完完全全的失去了头脑,连之前朝夕相处的日子都不能挽救分毫。
“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无奈之下,楚云深只能是百般示弱,让他在她面前步步后退,溃不成军。
他府中的这几个女子,他自然是知晓他们的底细的。她们有的来自安王府,有的来自太子府,还有的瑞王府。单看是美人如花,内里却是鬼怪画皮,归根究底都是一双双要将他置于死地的眼睛。
“王爷的意思,臣妾并不知晓。”沈步月居然微微颔首,像是寻常王妃对着王爷会做的那样,而后才轻轻的道:“我之前早已经说过了,如今所作所为,只不过为了旧事,待我们之间的旧账了了……”
她话只说到这里,接下来的话不用明说显然两个人也都明白。
“你当真要走?”楚云深上前一步。他实在是有些无助,这些天来他努力过,争取过,甚至不争气的想着,只要他跟沈步月能回到之前的关系,不论要他做什么,他应该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可是如今他连搭上她的手都不敢。
沈步月一个冷淡的眼神就足够让他退缩不前。
如今不像是一开始,沈步月的眼神纵然冷淡,总还带着点女子的水汽迷离,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少女对于这个未知世界的天生的宽容与仁慈,而今,他亲手将这点水汽折磨死了在她的瞳眸深处。
沈步月没有再说话,但眼睛里意思再清楚不过。
“静女!”他最后往前一步,明显带着红血丝的眼睛满满写着的都是祈求:“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回到以前了吗?”
“以前?”沈步月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话,嘴角轻轻的翘起来,讽刺的看向楚云深:“王爷是说多久以前?半年之前,还是五年之前?王爷所说的这以前,是与我,还是与言芷姑娘?”
“静女!”楚云深忍无可忍的咬牙问道:“我们之间一定要说到言芷吗?”
“王爷不如先问问自己,”沈步月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戳在他胸膛中跳动的位置,眼睛中有还没燃烧完的灰烬:“若不是因为言芷,如今你我可会有半点交集?若不是因为我这张颇像言芷的脸?!”
楚云深任由她狠狠戳着自己的心,那一点指尖携带的力度,明明微不足道,可戳在胸膛上竟感觉像一把出鞘利剑,能将他的皮肉都剖开,露出混乱跳动的心脏。
可就算问那颗血肉淋漓的心脏,沈步月怕也是得不到一个答案的。
两人之前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这次是沈步月先将手放开,转身道:“王爷放心,如今我不过是心有不甘才会这样说话,待到再过一段日子便不会如此。”
你我,除非为敌,亦不再会有交集了。
这句话沈步月顿了顿没有说出口。
如今楚云深对她执念颇深,不管是对言芷的执念未了,还是真的对自己生了情愫,总而言之是不会轻易放手。自己若是刻意说出这些话来,只会更加刺激他纠缠罢了。
而如今他们之间,最不需要的就是纠缠。
“你……如今……”楚云深深吸一口气,眼底似乎有祈求的神色,但终究是没什么好说一般,低头道:“你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沈步月没再说话,听着他的脚步声慢慢的离开了屋子。
想着今日本来很是期待的晚膳,忽然就有些提不起食欲。
沈相宁与碧桃的孩子,如今也该举办满月酒了吧……这晋国也是时候该变天了。
这天下,要乱了。
“王妃!王妃!”
逄诗蕊正在歇着午觉,外面却忽然有女子的惊叫声传过来,她不满的紧皱着眉头,斥道:“什么事情这样慌慌张张的,难道是王爷回来了不成?”
她身边的侍女连忙出去查看,回来的时候却整个人失了神一样,魂飞魄散的白了脸色,跪倒在榻前语不成句的道:
“回,回王妃!宫里,宫里,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堇姑姑来了!带着人!”
“什么?”逄诗蕊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翻身起床,一边收拾自己的衣服一边低声吩咐道:“赶快派人去找王爷,再去通知我父亲!再派人去那边……”
她话还没有说完,侍女的声音已经近到了门口,她自己侍女的声音急急忙忙道:“姑姑还是稍等一会儿吧,王妃正在歇午觉呢!还是……”
而后便是耳光的清脆声音,几个人的脚步声上来,很快将侍女那点委屈的呜咽压了过去,一个冷淡的女声再外道:“请安王妃的安,奴婢奉皇后娘娘的命令,特来求见。”
说是这样说,可是根本没有等到逄诗蕊一句话,她便直接推开门进来了。进来的女子年纪三十有余,整张脸瘦的有些凹陷,一双眼睛却满是阴冷光芒,丝毫不见一点下人对主子该有的尊敬。这堇姑姑的名号在宫中传唱已久,她是皇后跟前的心腹,出手狠辣做事不留余地,宫里不知道有多少不听话的女人是在她手下,是单看脸便能让人心生恐惧的狠角色。
逄诗蕊稍微平静了心绪,挤出一抹笑来:“不知道堇姑姑突然过来,可是皇后娘娘对我有什么话要说?我有着身子,也是好久没进宫去给母后请安了呢。”
堇姑姑丝毫没被她这两句家常话影响,依旧是肃杀的一张脸,道:“奴婢奉皇后娘娘口谕,来带安王妃到宫中,就残害京城外十数条产妇性命一事,商议。”
她说是商议,可明明白白已经是问罪的语气。逄诗蕊虽然已经预料到是什么事情,但是听到这样开门见山的介绍,还是禁不住吓得顿了一下,手在榻上狠狠摁了一下,给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自己却叫道:“堇姑姑这话听着可真是骇人听闻,我因为身怀有孕,多日都不曾出门了,怎么这些事情还能找到我呢?”
堇姑姑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人。
“就算是要入宫……”逄诗蕊渐渐败下阵来:“也总要梳洗一番才好面见皇后娘娘,免得失了礼数。”
“这就免了,”堇姑姑仿佛早因为这几句话不耐烦起来,一扬手,声音低沉的道:“王妃便不用担心这些了,进了宫自然会有好颜色的,如今便赶快跟着奴婢们走吧,莫要误了时辰,让奴婢们难做。”
说着,她身边几个身材魁梧的侍女已经上去,一左一右的将逄诗蕊架起来便要往外走,逄诗蕊懵懵的被架着走了两步,这才叫道:“你们疯了?!我可是安王王妃,腹中还有世子!你们竟敢这样对我,不要命了?待本王妃禀告皇后娘娘,定绕不了你们!”
侍女们铁青着脸色好似一个字也没有听到,毕竟被吓得自称都已经混乱的女子,要起来吓人还是有些难得。
逄诗蕊头发还散乱着,只来得及在单薄的午睡衣衫上套了一件大氅,便被几个宫里的侍女“请”到了马车上。这几个人动作粗鲁,丝毫不顾及她还已经耸起的肚子,也丝毫不避讳着行人,估计还不用宫中的结果出来,这一幕已经将安王妃的所作所为板上钉钉了。
逄诗蕊都有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拉扯到皇后的凤皇宫,一被扔上马车,腹中就似乎有感应一样的,丝丝绞痛起来。自从用了那味药,她是再没有似这般疼痛过,且如今这样的疼痛,比之前还要再难受上数倍,她只感觉到整个人冷热交加,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
“孩子,孩子……”无奈之下她只能死死的护住腹部,强自镇定心神安慰道:“不用害怕,父王,父王会来救我们的……”
可是等到抬头看见正殿中站着的人,饶是已经疼的神智有些涣散的她,仍旧是忍不住震了心神。
那名她一直联系着的“线人”,如今正被打的浑身血迹,哀哀叫着瘫在大殿一角,而旁边是几个山野村夫一样的男人,见她来,眼中的光芒似是要恨不得将她撕碎。
“皇后娘娘……”逄诗蕊倒是不用跪下,她被领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堇姑姑一下子掼在地上,不过也正好,她也没有那般站着的力气。
“安王妃,你可认罪?”
眼前的人影都重重叠叠的看不清,逄诗蕊费力挤出一点笑,眼角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流下眼泪,道:“母后此话何意?如今儿臣身怀六甲,母后便是这样对待安王世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