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傅,给我们画一张可好?”
我站在街头,托着钵盂,做着化缘的僧侣,吃食没讨到多少,却是被一群女妖精纠缠到了现在。
不过是四五天的时间,拜那群大猫女卦碎嘴的福,也拜我替她们描绘的那几张人物画惹的祸。现在我出门,总是有会附近几处精舍的女修围过来。
第一个,像我这么小的、修为这么惨的“花间魔道”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要知道花间道传说的那些男人们,哪一个不是天才卓绝、横跨长空,至少也是元婴真君,成名千百年。更有一些家伙,都是经历万般情场挫折,千种欢场快意,最后才被道长点化,成为一代神话。
第二个,像我这样筑基已经走到尽头,一身剑气强横无敌,根本都无法遮掩,一看就是哪家上门的真传种子,却无端的端个碗,挨家挨户的乞讨吃食,这等好戏不围观还留他什么?
但是真的接触下来,真的围观下来,真的试探深入进来,她们却是隐隐都有了点心动。
我是谁?
我是陈水寒!
我是真的在上一个世界做过僧人的。虽然很短,却总是记住了那位领我入门的师傅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
虽然我不知道他一个拥有五亿美元资产的正宗盎格鲁白人,怎么就在儿子死后卖掉了公司,离开了纽约东区的豪宅,扔掉了汽车,搬到了墨西哥,在一个贫民窟里建了一个寺庙,找了很多个小孩子,跟着他去学那些奇奇怪怪的经文。
但我总是明白的,他真的是一个僧人。
而到了这个世界,一切伟力显化,一切幻想具现,一切信仰都有所依,反而那些佛门却让我越来越反感。
我穿素衣,踏木屐,捧陶钵,居山洞,乞食只求饱腹,饮水只求止渴,诵经只求心安,画像只求心静。
不争、不求、不夺、不贪、不怒、不怨、不痴、不迷,就像我挥舞一柄看不见的剑,斩断了我原来万千芜杂的念头,杀掉了原来冲动昂扬野心狂放的那个我。
却是莫名其妙让我在无穷无尽的灵气分支里面,抓住了很多很多贴合我现在心境的灵气,更是从天地间充斥的那种万物神念虚妄迷欲中看到了很多很多藏在上面的神佛。
真的神佛。
如果我有心,只要一个头叩下去,一个佛拜下去,一个佛号求过来,一个真心皈依下去,一个诚心求得一本根本佛经,我立地就能证就一番成就。少不得,也能开启六识中的眼、耳、口、鼻。
但是,我却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说话间,那个领头的女人就欺过来了。
“小师傅莫非也和那些痴傻男人一样,看不起我们阴阳宗的女人?说来我们两边宗门可是有渊源的,你家那个道长不就是执掌阴阳,正管着我们的吗?”
我心里冷笑,斜眼瞥着她,看她乱说。
真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吗?还是当我是喜欢出位、喜欢装个样子出风头的小家伙?
道长是你能乱说的吗?
从那天杜佑老大送给我的那批剑经里面,我早就知道了道长的威名,还有他曾经做过的那种种的事迹!
那是一个根本无法去述说、无法去形容、无法去总结的人物。
很是有一种上个世界那种克苏鲁神话里面不可知、不可见、不可触、不可理解的上古邪神的风范。
阴阳。
天地立命之基,万物演化之本,生灵造化之源。
但是这世界上谁见过道长施展这一大道的传闻?
他是北陆最大的恐怖。
他是妖族最大的死兆星。
他是天下最喜恶搞的魔头。
他是天下无数上门覆灭的黑手,是无数元神惨死的推手,是无数劫难无数变化的肇始者。
从他七万年出现在青云山以来,到现在的七次大劫的主持人,全部都是他!
我只看到一句话,某一本剑经的主人曾叹息道,若是道长愿意,他一个人就能占下至少三成的剑道,绝了无数人的念头。
我也是第一次才知道,这片天地排名第一的飞剑不是大魔王扔出来的小红剑,不是剑仙庄伯阳腰间的无上纯阳剑,甚至连那柄传说里的轩辕剑都差上一分。
那是道长手里的血河长空剑。
以七万年前斩杀的天外血祖的化身凝结而成,吞噬此方世界狂放无束的灵气本源,一剑斩断妖族气运,奠定人族为此界之主的剑。
阴阳宗?
笑话?
修真界里面专门走活塞运动证道的下三路宗门,以庞杂的法术体系,混乱的灵气体系,深入世俗人间以至于沉沦不起的宗门体系闻名。最多的就是各路的妖道、淫僧、窃香贼、采花盗,迎合着那些个伟力在手、心情勃发的帝王将相、门阀世家,做下无数无数的丑事,祸害无数无数的女人。
最是会被人当靶子杀掉的,十个里面总有一个是这个宗门的家伙。
不过我不歧视她们。
这个世界上比她们还要恶劣的修真宗门如同当空银河,又如河底沙数,多不盛数。这个世界上比她们更该死的那些蠹修、邪修、魔修、恶修、罪修、迷修、伪修,更是如同肥沃的土壤,覆盖了这片天地的大地。
所以我随便找一块青石,抽一张素纸,悬在空中,从怀里掏出画笔,点一下清水,抬手就画了起来。
真当我是清心寡欲的僧人,被清规戒律给束住手脚,连女人都不敢抬手看,更是不解女人风情,不知阴阳合欢之乐么?
瞎了你的眼!
我的笔慢慢画。
那边女人呼吸慢慢紧促。
我的目光如水,从不曾变。
那边女人却已经双眼含水,有些化掉了的样子。
我的手稳如执斧,一丝不动。
那边女人却已经动了情,夹起了腿。
真当和尚不敢撩女人么?
一幅画成,我从容站起身来,双掌合十,低头默然道:“几位女施主,你求我的,我已经做好我求你的,可否施舍?”
无它,一碗白米饭,一盏浊酒,一碟豆豉。
那为首女人收敛神情,从那几个还不知道深浅的女人手里,抢回我那幅极尽合欢巅峰时媚态满足神意的春画。却是如刀裁割,裂开万千沉沦,只述说那男女恩爱之妙,生生衍息之源。
无所谓那画上的女人只是地位卑微的军妓,更无所谓那画上的男人是破阵杀人的炮灰,更无所谓这两人本是敌对双方,一方攻破另一方大营,外面还是在厮杀震天,这里就在剑拔入泥。
正如我只求一饱腹。
这也不过只求一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