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众差役撸袖子挽胳膊,虎视眈眈的欺了上去,席龙暗叹,对不住了张夫人,非我不守信用,实在这张佑犯浑啊。
李烁郑爽色变,叉开双臂,膝行挡到了张佑的前边,李烁央道:“县尊老爷恕罪,犬子吃了猪油……”
眼瞅着板子就要落在儿子身上,她已顾不得再恨宁永全,只是“蒙了心”三字未曾出口,便听张佑突然笑了起来,登时一怔,什么当口了,我儿笑的哪门子?张嘴回望,样子惊讶至极。
不光李烁和郑爽,暗喜的郑勇和李三儿,堂上众差役,包括宁永全在内,所有人都被张佑笑蒙了,纷纷怀疑,这小子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
“死瘸子,有什么好笑的?大罪已铸,就算你想求饶,怕也晚了点儿吧?”郑勇阴恻恻的说道,同时向宁永全递了一道眼神,提醒知县老爷,赶紧打,别中了这小子的拖延之计,万一等会儿张守备来了,可就打不成了。
不光他,宁永全也琢磨过味儿来了,合着你小子是等着张守备啊,冷笑一声心道:不就是个五品千户么,别以为救了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今日不给你点苦头,日后老子还怎么混?
如此想着,他轻蔑的轻哼了一声,习惯性的捏住惊堂木,扬手就要重重的拍将下去。
“大人不会是怕了吧?”张佑止住笑,突然问道。
“哼,本县何惧之有?”
“该怕的是你才对,”郑勇揶揄道:“那可是二十板子,就你这细胳膊嫩腿的,打不死怕也得要你半条命……别指望守备老爷来救你,目无尊上,守备老爷来了也救不得你。”
张佑早就猜出了郑勇的身份,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和县尊大人有仇?”
郑勇不傻,见张佑直到此刻仍旧有恃无恐,不禁警惕了起来。不过,百姓见官下拜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除了拖延之外,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张佑还有什么咒念。
但张佑这个问题他还必须回答,如此好的拍马机会,若放过可就太可惜了:“老爷爱民如子,我平谷上下,皆感圣德,也就出了你这么个无礼的狂徒吧!”他冷笑道,拍马之余,还不忘捎带张佑一句。
同时暗暗发急,这宁大人是怎么回事?倒是打啊,还真等着张守备来啊?他曾经给郑承宗当过师爷,官场的事情门儿清,虽说武官不得干涉地方事务,不过张让可是戚继光的亲信……等等,莫不是真的再等张守备吧?这个老东西,鼠首两端,这是又拿了老子的银子,又想卖张让个好啊。
想到这儿,他不由咬了咬牙。
其实郑勇真的误会宁永全了,他还真的不怕张让,之所以迟迟不打,先是诧异,紧接着,更多的不过是好奇罢了。
“既然没仇,那你为何屡屡挑拨大人打我板子,要陷大人于不义之境?”
“笑话,你无礼在先,本县只打你二十板子,已是开恩,如何就不义了?”宁永全将问题接了过来。
“这……大人,学生适才不拜,真的是有苦衷的,”张佑脸上写满了真诚,说道:“学生不才,去年刚过了府试,不想得了一场大病,学业一下子就给耽搁了下来。也是凑巧,前些日子学生居然误打误撞的帮了张守备一把,张夫人是个仁义人,听说学生因病荒废了不少学业,非要给请个老师,约好了明日见礼,谁知今日……”
“拜师和拜县尊老爷有什么关系?你小子少在这儿胡搅蛮缠!”郑勇实在忍不住,出言打断了张佑。
旁人其实也很奇怪,拜师就拜师呗,和参拜县尊大人并无冲突嘛,这算哪门子借口?
张佑翻了郑勇一眼,不慌不忙的道:“拜师和参拜大人当然没有冲突,要怪就怪在下忒实诚,寻思着拜师的时候不得先冲至圣先师磕头么,所以打从前天就开始斋戒,就等着明天一早给至圣先师三跪九叩呢,这才冒犯了县尊大人……县尊大人,县尊大人?”
“哦,呃……原来如此!”宁永全咬着牙说道,好嘛,闹了半天,你这头是给孔夫子留着呢。行,拿圣人来压本县,算你小子狠!
至圣先师是谁?孔子孔夫子是也!别说一个小小的知县了,大明上下,就没一个敢不尊重的。
所有人都怔住了,这小子太坏了吧?哦,你斋戒了好几天,就为了拜孔圣人,然后就可以不参拜县尊了?没这个道理嘛!可又没人敢说张佑不对,至圣先师么,怎么尊敬都不为过,真惩罚他,莫非你自认为比孔圣人还高一等不成?
无赖,无耻,不要脸!
好吧,不拜就不拜吧,不过,本县可也不是任你欺负的。宁永全强压怒火,换上一副笑脸,说道:“这么说来,你不拜本县,果然是为本县好,本县倒差点误会了你。对了,张夫人给你介绍的老师是谁啊?”平谷有功名的人是有数的,只要你说的出名字,本县马上派人查问,若没有拜师这回事儿,咱们新帐旧账一块儿算。
郑勇很快明白过来,阴笑着附和道:“张夫人介绍的老师定然是没错的,只不知是哪位大儒?”
张佑暗暗叫苦,张让一直不露面,他被逼无奈,才想出如今这个无赖的方法,却没想到宁永全也是个阴人,居然抓着老师不放,郑勇更坏,还给那子虚乌有的老师定了个大儒的名头,哪有什么大儒啊,他刚穿越回来,又没继承本体的记忆,别说大儒了,秀才也不认识一个啊。
李烁和郑爽急了,这下完了,找什么借口不行,非编这么个理由,现在好,人家逼着问你老师是谁,说不出来,那就是欺哄上官,罪加一等。随口说一个也不行,又没提前打好招呼,谁给你擦这个屁*股啊?
张佑迟疑不语,众人渐渐的也全都琢磨过味儿来了,笑吟吟的望着张佑,编啊,你小子倒是继续编啊?
宁永全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重新抓住了惊堂木。张佑额头冒汗,叫苦不迭,心说罢了,今日这顿打怕是挨定了,自己真气虚弱,不知捱不捱的住?
恰在此时,大堂门口人群散开,张让一身便服,陪着一人走上堂来,那人边走边道:“大儒之名可当不起,不过痴长几岁,多读过几本书罢!县尊大人在上,学生这厢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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