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永全靠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封书简,眼角蕴着笑意,她夫人从卧房出来,见状问道:“谁的书信,不会是邢老爷终于回信了吧?”
“嗯,还是夫人懂我。 ”
“信上怎么说?”宁夫人在他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去。
宁永全挑了挑眼眉,笑道:“邢老爷确认了,今上确实喜欢白虎,让我尽速送张佑进京。”二人嘴里的“邢老爷”,指的自然是司礼监秉笔张鲸最信任的邢尚智。
“这下好了,老爷一番辛苦总算没白费,有了这个功劳,升迁指日可待,妾身先恭喜老爷了……”
“还得多亏夫人‘以身试法’,不然的话,为夫也不敢贸然推荐啊!”宁永全呵呵笑道。原来宁夫人找张佑看所谓的“陈疾”是假,私底下居然是请他帮自己脱毛,无怪乎给的诊金那般丰厚呢。
“只可惜还是让那小子沾了些便宜,肚脐眼儿没少……”
“夫人首功,夫人首功!”宁永全连连作揖,这话都说了无数遍了,听的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不就是被看了看肚子嘛,比起前途来说,又算的了什么?
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忍不住回忆起金针刺穴麻酥酥的感觉,暗暗惋惜,可惜了的年轻人了,若不是个瘸子该多好,又遗憾治疗的时间太短,若能多些时日就好了。
胡思乱想着,嘴上却也没停,说道:“既然已然确认了皇帝爷爷的喜好,老爷是否马上去请那张佑呢?”称皇帝为“爷爷”乃是此时风俗,便如称“太后”“娘娘”时前边习惯加个“老”字一样,纯粹出于尊敬,倒和岁数没有任何关系。
宁永全额首起身道:“这是自然,为夫这就亲自走一趟夏各庄。”
眼见他要出门,宁夫人忙也起身去帮他拿外套,同时说道:“对了,昨晚你歇的早,那郑勇又来过……”
“李三儿关了这么多天也差不多了,郑勇也算识趣,这样吧,回头你差人告诉他,李三儿的命算保住了,但平谷这边却绝对不可能再容他。”
“妾身明白了。”
正说着话,下人通禀:“守备府张夫人求见,老爷见不见?”
宁永全夫妇同时一怔,宁永全道:“快快有请……不,头前带路,本官亲自去迎她。”
张夫人和李氏一早汇合,到平谷县城时太阳刚露头。两人在县衙内垂花门处候着,等不多时,便见宁永全和夫人一道迎了出来,也不废话,略作寒暄,开门见山道明了来意,宁永全一听张佑居然一宿未归登时便着了急,即刻差人寻来席龙:“速速带人,挖地三尺,也要寻到张小神医下落!”
宁夫人也劝李烁不要担心,既然有书信送回,想来没有性命危险,席龙三教九流都有熟人,由他出面,定能寻到张佑的消息云云。
一天,两天,三天……张府下人并平谷县差役多番寻找,始终不见张佑踪迹,百姓沸沸扬扬,议论四起。
五辆四轮车早已完工,可惜郭造卿心忧爱徒,自然无心实验“大孔明灯”。雇来的两个木匠被放了回去,听大家都在议论张佑“失踪”的事情,不免将张佑准备做一顶可以将人带上天的大孔明灯这事顺嘴说了出来,这下好,波澜再添风浪,一传十十传百,张佑大名,可算是家喻户晓了。
第五天头上,李三儿终于被放出了县牢,典狱霍东皮笑肉不笑的对他说道:“如今张小神医名声大噪,腾飞指日可待,你个王八犊子若是识趣,便赶紧跑路,若再招惹于他,下次进来,恐怕就再也出不去了,看郑兄的面子,言尽于此,自己掂量着办吧!”
有郑勇打点,李三儿在牢里没怎么受委屈,瞧着还算精神,鞠躬作揖道谢一番,这才别了霍东。
大街上都是议论张佑的,多数语气中透着担心,李三儿低头听着,遥想当日众人谈到张佑时不屑的嘴脸,恍然如梦。
他不敢在街面儿上久待,捡僻静小巷寻到郑府,很快被门房带到了郑勇的面前。
“兄弟,让你受苦了。”郑勇不顾李三儿满身恶臭,当先给了他一个熊抱,他感激无状,鼻子一酸,险些透出泪来,憋了多日的不满顿时不翼而飞。
“快坐下让为兄瞧瞧,没受委屈吧?来人啊,快给我兄弟端些点心过来……总算是出来了,为了你,为兄可是好久没有睡过囫囵觉了。”
李三儿仔细打量,果见郑勇的眼睛内布满了血丝,愈加感动,说道:“有劳大哥费心了……只可惜张佑那死瘸子医术太厉害,不但没告倒,还被他倒打了一耙。适才从大街上走,听好多人都在议论他失踪的事儿,倒有多数都在替他担心……对了,我也没敢细听,好端端的,死瘸子怎么就失踪了呢?”
郑勇将情况大致的讲了一遍,末了道:“出来了就别管这么多了,待会儿为兄给你拿上一百五十两银票,也别回家了,去南边讨生活吧。别嫌少,毕竟为兄……”
“大哥,我走了,你怎么办?那死瘸子越来越名气大,知县老爷都不敢惹,若再回不来也就罢了,万一回来,迟早一天得对付你。”
“一招错,满盘输,还能怎么办?听天由命吧!”郑勇边说边偷偷观察李三儿的表情。
李三儿皱了皱眉,说道:“这可不像大哥平日的作风。反正这平谷兄弟也是待不下去了,这口恶气也咽不下去,不若这样,我找个地方先窝几日,不是说那死瘸子快回来了么,我等等他,回不来也就罢了,只要他回来,一把火烧了他家,一了百了,那时再走不迟!”
郑勇大喜,强自压抑,假作关切的说道:“好倒是好,就怕连累了兄弟你……”
“大哥说哪里话,你对我恩同再造,为你分忧,乃是兄弟份内之事,就这么定了,我再叫上几个玩儿命的兄弟,这次肯定要了死瘸子的命!”说着一顿,道:“就只是又得大哥破费了,都是道上混的,玩命儿不怕,总得银钱支配着才成。”
“没问题,每人十两,待会儿一并给你。这两天,你别回家,也别在这儿,城里新开了家宜春园,就去那里吧,花费都算为兄的!”
李三儿眼睛一亮:“那感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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