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对不住您了,要不是老奴太莽撞,您也不至于……”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内,钱倭瓜已经苏醒了过来,通过耿孙氏介绍,了解到如今的处境之后,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他万万也没想到,为了救自己和耿孙氏,张佑竟然敢假传圣谕,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耿孙氏也很感动,如此弱不禁风的一个公子哥儿,谁能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她和钱倭瓜关在一间牢室里,钱倭瓜和旁边牢室内的张佑说话时,她也透过手臂粗细的木栏间隙偷偷打量张佑,她发现,在这个英俊的年轻人脸上,不见一丝惊慌害怕的表情,这可是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诏狱啊,他怎么就一点都不害怕呢?
张佑确实不害怕,见惯了生死,自己也死过一次,所以生死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他只是很愧疚,所以,当钱倭瓜说到此处的时候,他苦笑着打断了他:“老钱,快别这么说,要说连累,还是我连累了你们才是,尤其是老邢和老赵,让你俩也跟着我……”
“兄弟,现在说这些可就没意思了,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再过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邢尚智说着哈哈一笑,道:“特么的,来世说什么也不净身了,别看咱家如今也算身居高位,其实根本就是生不如死嘛。”
赵鹏程苦着脸赔笑两声,笑容挤在脸上,实在是比哭都难看。
“老邢,什么也别说了,这次咱们要是侥幸不死,老子说什么也想办法让你当一回真男人。”
“这可是你说的,咱家可是记下了。”
眼见二人谈笑风生,浑不将即将到来的严惩放在心上,钱倭瓜和耿孙氏佩服的五体投地,赵鹏程则忍不住问道:“那个,小张大人,你说,咱们真的还有希望么?”
张佑的笑脸收敛了起来,望着走道内斜插的火把上不时跳动的火焰,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良久才道:“谁知道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听天由命吧。”
赵鹏程的心沉了下去,完了,看来张佑也没咒念了。也是,这可是假传圣谕啊,就算万岁爷再喜欢他,恐怕也容不下这种事情吧?老子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答应跟他趟这浑水呢?
他又悔又恨,真想大嚷大叫一番,又丢不起那人,只能强自撑着,暗暗祈祷,甚至暗暗发誓,若能活命,便皈依佛门,下半辈子只做好事,再也不造杀孽。
张佑也在反省,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冲动了,如今可谓是孤立无援,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张居正身上。他最讨厌这种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暗暗发誓,只要这次能活下来,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尽快的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这样的经历一次就够了,再有下次,他不希望还和这次一样,束手无策,毫无反抗之力。
天色已晚,慈宁宫李彩凤的居室内只点了两只风烛,令空旷的房间显得有些幽暗。
屋里很暖和,她只穿着一件白底织金暗云纹罗衫,斜靠在暗红色的大迎枕上,雪白的大*腿与白嫩的脚丫全都露在外边,一名身穿鲜红坐蟒袍的中年人坐在床边的棉墩子上,正是她的亲哥哥,御马监掌印李文进。
兰琪一身蓝衫,也在暖阁内,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家具。
“听说皇帝下午又去了延祺宫?”说了些琐事后,李彩凤突然问道。
李文进笑道:“皇帝都亲政了,让我说,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唉……”李彩凤叹了口气,往起坐了坐,虽年近四十,却仍旧一点不见下垂的双=*乳*便显得愈发的高*耸了些。她颇有些幽怨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说道:“儿大不由娘,理是这么个理,可我这当娘的,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他啊。知道么,打从去年在曲流馆被我撞破他和那两个小宫女胡作非为的事情之后,我就经常梦到先帝指责我对皇帝管教不严,让皇帝成了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
“娘娘,你就是爱胡思乱想,让我说,真要说荒淫,皇帝比起先帝来差远了。”
“去,这话可不能瞎说。”李彩凤白了李文进一眼,却也知道自己这大哥行事稳健,不过就是私底下说说,是以并未放在心上,转而道:“你还不知道我么,我是真的希望皇儿的千秋帝业不但能驰骛今古,更能垂范后世,不但要超过世宗老皇爷,更应该比先帝大有作为,享祚长久。”
“皇帝努力开枝散叶,这不正和你的意嘛。”李文进好像要故意和李彩凤作对似的,笑道。
李彩凤又白了他一眼,说道:“开枝散叶我不反对,不过总得雨露均沾吧?一口气选了九嫔我就不说什么了,倒是都*宠*幸一下啊,整天围着那个郑淑嫔算什么事?”
李文进正要说话,小管事牌子入内通禀,说内阁首辅张居正有要事求见,不禁一怔,说道:“张太岳素来是个知道轻重的人,都戌时了,这时辰求见,定是有什么要事,要不,我去见见他?”
“哀家亲自见见吧,反正你也在,料那些人也不敢嚼舌*头。”李彩凤下意识的改了自称,保养的极好的白皙脸庞没来由的泛起了一丝红晕。
李文进点点头,对那候着的小管事牌子吩咐道:“告诉元辅大人,让他稍候片刻,待娘娘更衣后便见他。”
小管事牌子自去通知张居正,兰琪则匆忙上前,帮着李彩凤戴上双凤翔龙冠,穿起了金丝绣织九龙四凤十二树大花的朱罗命服。这一装扮,风韵迷*人的少妇顿时一变,美貌不减,浑身却凭空多了一丝逼人的贵气。
穿戴好后,李彩凤当先向正殿行去,打从搬离乾清宫,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张居正了,想到他缠*绵病榻多日,不知好些没有,脚下的速度不禁愈发快了一些。
见此情形,李文进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个张太岳,不但害自己不浅,也把妹妹害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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