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珍的提议提醒了徐登瀛,急忙再次摸出小刀,小心翼翼的刮掉了第二个木匣子上的火漆,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盖子。
当看清匣子里边的东西,三个人同时变色,惊呼出声:“密奏匣子?”
没错,匣子内装的是一个十分精致的小木匣,三个人都不陌生,徐珍父子在徐阶那里见过,而徐登瀛身为南京锦衣卫掌事,自己就有一个。
“好小子,万岁爷居然也赐予了他直接上达天听的权利,怪不得如此肆无忌惮。”徐少强有些嫉妒的说道毕竟还是老朱家的天下,人们私底下可以不拿朱翊钧当回事,但最起码名义上他还是这个天下的主人,绝大多数人还是愿意和他搞好关系的。
“很正常,造船厂本来就和当今陛下有关,张佑派姓郑的小子过来,明为治疗张允修,实际上还是暗地里调查失火事件,不可能不与陛下商量,如此重要的任务,自然值一个密奏匣子。”
听徐珍如此分析,徐登瀛不禁点头,说道:“不是我长他人威风,就凭刚才那封书信,此子才能便足堪大任,可惜毕竟还是被少强看穿了心思,稍逊一筹罢!”
徐少强被夸的容面生光,却摆了摆手:“伯父谬赞了,小侄不过胡乱猜测罢。”少许嫉妒早已烟消云散,被自得取代。
徐珍的注意力却仍旧在那密奏匣子上,拿在手中上下掂了两下,说道:“里边定然是写给陛下的书信了,如我所料不错,应该和造船厂失火一事有关。”
徐登瀛道:“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徐珍道:“也是,一不做,二不休,情况危急,便此举冒犯今上,也顾不得了。”
说着将密奏匣子递还徐珍:“有劳徐兄了。”
徐登瀛略一迟疑,见徐珍父子目不转瞬的盯着自己,不禁咬了咬牙,仔细打量一番火漆上的印章,这才毅然用小刀刮开了封在密奏匣子上的火漆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可惜情势所逼,已经容不得他退缩了。
密奏匣子内的自然是给朱翊钧的信,语气愈发恭敬,内容却十分简单,归纳起来只有一句话:造船厂失火必与江南二徐有关,希望朱翊钧赐予更大的自主调查权。
“姓郑的这是敲山震虎呢,他肯定也猜的到咱们一定会打开密奏匣子,指望咱们看到之后乱了方寸,露出破绽。”
徐少强接上乃父话茬儿:“这也说明,其实他来了这么多天,根本就一点线索都没掌握。”
“肯定就是如此了。”徐登瀛附和,将信重新放回匣子。
徐珍道:“剩下的就全靠徐兄了,务必要将其恢复原状,千万不能被陛下和那死瘸子看出破绽。”
这就是一句客气话了,窃取机密本来就是锦衣卫的拿手本事,自然不缺恢复火漆封缄的高手,不然借给他们天大胆子,也不敢打开密奏匣子。
所谓火漆封缄,指的是一种用点熔火漆、滴于信函(物件)封口,结硬前钤印,防范被拆的封缄形式,做假的关键,就是那个印章。
“放心吧,三个封口用的全是一个印章,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复制了,只需回去重新封缄便可。”徐登瀛道。
“徐兄不愧此道高手,办事果然稳妥,此次你是首功,回头小弟一定会如实回报伯父知道的。”徐珍道。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徐登瀛心知肚明,谦虚几句,取了木匣告辞。
“看来关键时刻,老家伙还是向着咱们的。”送走徐登瀛后,徐少强笑道。
徐珍冷笑一声:“县官不如现管,他若连这点都分不清,也就不是徐登瀛了……不说了,此事事关重大,为父得马上回松江见你大祖父,你去通知王承勋,和他一起去松江。”
十月初三,大雪纷飞,整个京城银装素裹,寒风裹着雪渣子,吹在人的脸上犹如刀割一般。
北镇抚司镇抚使骆思恭站在值房的门口,遥望南方,神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五大金刚的老四李火冒着风雪快步从院外走进来,雪没脚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穿着蓑衣,雪太大,犹如一个面人。
“怎么样了?”骆思恭略有些急切的问道。
“还那样,朝会上双方吵成一团,万岁爷仍旧不表态,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李火一边说一边摘下毡帽抖雪,抱怨一句:“格老子的贼老天,这雪大的邪乎,有那吵架的功夫叫几个戏子,拥炉吃酒听曲儿多好?小张大人也是,火烧眉毛了也不露面,不会是真的跑去南京了吧?”
“别瞎说,张大人新婚燕尔,领着新娘子去呼和浩特度蜜月去了,这是陛下的说法,莫非你也敢怀疑不成?”
李火挠了挠头,笑道:“这不是没外人儿嘛,大人您就给小人个准话吧,小张大人是去南京了吧?”
望着忠心耿耿的部下期冀的目光,骆思恭默然不语,迟疑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我就说嘛……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得到消息,如今到处都是弹劾他跟戚帅的折子,再不回来跟万岁爷解释一下,怕万岁爷真要龙颜震怒了。”
“我知道,已经派人去给邢公公送信了,他一定能找到张大人……但愿还来得及吧。”骆思恭幽幽开口,接着神色一冷:“周晨怎么说?”
周晨是北镇抚司负责辽东军情的千户,戚继光之所以兵败并丢失辽阳,完全是因为锦衣卫一个错误的情报,结果误中了土蛮的埋伏。
戚继光已被锁拿进京,这是他的说法,结果周晨却叫起了撞天屈,根本就不承认曾经给戚继光提供过情报。
双方僵持不下,全都被关在诏狱,外间那些文臣却等不得出结果,早已开始追究起责任来了。
“还那样,咬死了没给戚帅提供情报,都是一个马勺搅饭吃的兄弟,也不好对他动大刑。”
骆思恭叹口气道:“张大人要在就好了,不得不承认他破案的手法十分高明,也许有办法分清谁在说谎。”
李火十分不服气,却知道骆思恭将张佑奉若神明,没敢辩解。
五大金刚的老大赵金突然从院门进来,老远就道:“大人,您快去迎迎吧,曹公公来了。”
值得骆思恭亲迎的曹公公只有一个,那就是乾清宫的管事牌子曹爱金,于是和李火同时一愣,他怎么来了?是代表陛下,还是为张佑而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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