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戚帅怎么说?我想先问问父亲,您对戚帅此次大败有何看法?”迟疑了片刻,张佑还是决定先试探一下。
“元敬败的有蹊跷。”张居正的语气十分肯定:“首先,身为一镇总兵,他不应该亲自领兵突袭,即使是李松的命令,也该据理力争。不过这一点上我能理解,他这人生性谨慎,李松身为文臣巡抚,他肯定不愿意得罪。只是如此一来,李松的行为就又很可疑了,他可是知兵的,和那些只知道纸上谈兵的花拳绣腿不同,情势又不是特别危急,怎么会派元敬亲自带兵突袭呢?”
“您认为呢?”张佑问道。
张若萱蹙着秀眉欲言又止,张居正瞥眼见到,说道:“看来你有想法,说来听听!”
闻言张若萱并不客气,说道:“听父亲刚才的分析,女儿倒也没什么太多的想头,就是觉得那个李松肯定是故意的。”
“故意?目的是什么?”张居正问道。
张若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张佑,张佑便道:“说说吧,反正雷晓也不是外人,就当说闲话呢,说错了也没人笑话你。”
张若萱嫣然一笑,说道:“小妹不是怕你们笑话,只是突然觉得咱们家和别人家比起来真是不一样,别人家可不会鼓励女儿家参与这样的话题。”
张居正和张佑相视一笑,张居正道:“说到这儿了,这可得都归功于你哥哥,他一直推崇男女平等,女人也可以拥有和男人一样的权利,最开始的时候为父其实是不以为然的,即使现在,也不觉得他能做到,不过,咱们自己家倒不妨试试,结果嘛,还不错,你比你那些哥哥们可能干多了。”
他的话让张佑不禁想起了当初自己希望让张若萱出任《明报》副总编时张懋修的反应,再到现在张居正的认可,不由有些感慨起来。
张若萱也有些感慨,自从张佑出现,这多半年来,她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她虽然被誉为京师第一才女,在家庭当中却并没什么地位,现在不同了,尤其是父亲生病之后,她的地位简直是扶摇直上,现在就连那些哥哥们想办什么事情的时候,也渐渐习惯先征询她的看法,父亲更别提,可能也有得病后变软弱的原因,有时候简直像个孩子,离开一会儿都会让他不踏实。
而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张佑这个曾经让她十分讨厌的人。
张居正还是头一次当面肯定张若萱,这让她感慨之余还有些不好意思,感激的暼了张佑一眼,谦虚道:“哥哥他们也不错,尤其是五哥,从前就是个纨绔,现在呢,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是啊,这也得归功于你哥哥,要不是他极力游说,现在你五哥还在京师混日子呢。”张居正感慨的道,心里却不免一叹。张允修年轻,还有可塑性,一旦有了证明的机会,马上脱胎换骨。张懋修就不同了,性格已定,打小惯到现在,自私,妒忌心强,至今仍旧不接受张佑,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不要让子诚想想办法呢?他忍不住想,却又不知道张佑愿不愿意帮助张懋修,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父亲您谬赞了,允修要是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我就是想帮他也帮不上。行啦,咱不说这了,若萱,还是说你的吧,你怎么会觉得,李松是故意的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越扯越远,张佑急忙把话题又扯了回来!
张若萱神色一正,缓缓说道:“好吧,小妹就说说我的看法。我也感觉戚帅此次大败,疑点颇多,隐隐有阴谋的痕迹,好像有人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似的。”
“你感觉会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张居正皱眉插口。
“女儿只是怀疑吧,并无任何证据。”
“没事,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嘛!”
“好吧,那咱们就按阴谋论分析一下,假如真如女儿猜测,这次戚帅大败是被人算计了,那么,只要找到此次事件的最终受益人,幕后真凶也就呼之欲出了。”
“你是说,李成梁?”张居正问道。
张若萱点了点头。
张佑心中一动,没想到张若萱的想法居然和自己不谋而合,不禁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只可惜,就算你的猜测正确,我们好像也找不到证据。”张居正说道,神情间却充满了杀机。
“其实戚帅自己有证据,据他所说,当初辽阳城之所以丢守,根本就不是敌人攻破,而是有人从城内打开了城门。”张佑敏感的捕捉到了张居正的神态变化,突然下定了决心。
“哦?”张居正眼眉一挑:“北司问询的口供陛下曾让为父见过,怎么没有这段说辞?”
“因为他本来就没说,因为他感觉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信,反而会让人以为自己在推卸责任。”
张居正额首苦笑:“倒也符合他的性子,看来那开城门之人,定与李成梁有关了?”
“并无直接关系,乃是一伙儿建州蛮子,一直往辽阳做皮货营生。不过,李成梁身边曾经有个智囊,名唤努=尔=哈=赤,汉名哈奇,正是建州左卫都指挥使觉昌安的孙子。”
“原来哈奇还有这种身世,小妹就知道他是满人……哈奇在京城还是挺有名头的。”张若萱说道,后半句却是对张居正说的。
张居正却道:“为父也知道此人,曾来府里代表李成梁送过东西,其人行止有度,不卑不亢,是个人才……当年建州右卫指挥使王杲叛明,李成梁带兵攻打,觉昌安父子曾为向导,这才因公授封都指挥使。你这么一说就没错了,建州左卫一直和李成梁关系不错,是他极力扶持的势力。”
张居正说的是万历二年的事情,那时他已是首辅,是以对此十分了解。
张佑沉重的点了点头:“是啊,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仅仅因为不满朝廷的任命,便敢用一城军民为代价,这样的行为已与谋反无异,若是再任由他在辽东经营下去,可就真的尾大不掉了。另外,那哈奇雄才大略,惯于隐忍,我也担心迟早有一天他羽翼丰满,于我大明不利啊!”
“有点夸张了吧?李成梁这人为父还是了解的,近年来有些发飘也是有的,可要说他会背叛,为父还真不相信!”张居正说道,又道:“至于那个哈奇,就算有些本事,依照咱们在辽东的力量,怕也没有崛起的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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