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志自问隐藏的很深,不过思涵仍旧从他微笑的表情当中看出了幸灾乐祸。
她的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一声:“怎么会这样呢?”心里忍不住想到,这下少爷不会再逼我嫁给他了吧?只是,如此沉重的打击,方从哲能受的了么?
“可能是太激动了吧,方兄毕竟年轻,心浮气躁些也是有的,经此一事,只要吸取教训,未始便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过小生见方兄意志十分消沉,此番怕是打击不小,姑娘既然与他相识,可要好生劝劝他。”
说话间已经到了客栈后边儿,赵东志抬手指了指方从哲他们的住处:“瞧见了吧,那个门口有株大槐树的就是方兄他们住的地方了,他们好像对我们有些误会,姑娘自己进去吧,小生就不相陪了……呃,小生赵东志,山西浦州人,不知姑娘……?”
“叫我思涵便是。”虽然明知道赵东志此举有些唐突,不过受张佑影响,思涵仍旧落落大方的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对方——女孩子怎么了?女人能顶半边天嘛,凭什么男人间交往就能通名报姓?
“‘泉源従高来,随波走涵涵’,好名字!”赵东志摇头晃脑的吊了句书袋,夸赞道,那神态像极了异性面前开屏展翅的孔雀。
思涵嫣然一笑,学着男人的样子冲赵东志拱了拱手,转身飘然进了大槐树旁边的小院儿。
“好美啊!”赵东志喃喃自语,望着思涵姣美的背影痴痴出神,一副色与魂授(其实应该是色授魂与)的样子。
“呀,这不是思涵姑娘么,您怎么有空儿……”天气挺好,朱国祚和梅国祯正在院子里下围棋,正冲着大门儿,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思涵,匆忙站了起来。
“少爷让我过来问问先生们考的如何,瞧朱先生和梅先生这么悠闲,应该发挥的还不错吧?”思涵笑眯眯的说道,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整日跟着张佑他们,别看她只是个丫鬟,气质却不比那些大家闺秀逊色。
“姑娘说笑了,科举这事儿,不过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我跟兆隆兄都有过名落孙山的经历,早就看的淡了。倒是中涵……”
“中涵?”思涵诧异的打断梅国祯,这些人她都很熟悉,好像没有叫中涵的吧?
梅国祯呵呵一笑:“不好意思,忘了你还不知道伯伦改了表字,临考前改的,姑娘还不知道呢。”
“啐,”思涵的脸一下子红了:“原来是他啊,听说他这次没考好,本来我还想开导开导,就冲他改的这表字,活该他名落孙山!”
李廷机他们听到动静纷纷出门,却见思涵转身向外走,叶向高忙道:“姑娘怎么刚来就走啊?”梅国祯和朱国祚却已经反应了过来,中涵中涵,莫不就是中意思涵的意思?这就怪不得人家姑娘生气了,小姑娘家的面嫩,就算心里头真稀罕,当着这么多人,也得做做样子嘛。
思涵确实有些恼火,听了叶向高的话,更觉得他在故意取笑自己,是以毫不停留,自然也就更懒得言声,很快就出了小院儿。
“这……兆隆兄,克生兄,思涵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刚来就走了?”叶向高问道,其余人也面面相觑,满脸不解,他们只听到了思涵的声音,却并未听到三人具体的谈话内容。
“本来确实好好的,是张大人派她过来打听咱们考的如何,不过听说中涵改了表字就……”
“呃……”众人都是聪明人,略一琢磨便明白了过来,登时齐齐失声,面色各异。
良久,叶向高方才苦笑道:“到底还是姑娘家的心细,我就一直没琢磨出来伯伦为何改表字,如今想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中涵确实也到结婚的年龄了,思涵姑娘莫看只是个婢女,却有任侠之气,长相也是上上之资,若非我家中早有糟糠,我都动心,何况伯伦了。”张辅之笑道,当初在太仓他和方从哲被逼着下跪赔罪时,一众男子束手无策,就是思涵挺身而出的,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他仍旧感慨不已呢。
这事儿绝对是上好的谈资,所以其余人也早就听张辅之和方从哲说过,是以闻言纷纷点头表示附和,接着何继高叹了口气:“可惜中涵一身才华了,十年寒窗,只因忘了避讳,又得蹉跎三载,思涵姑娘十四还是十五了,他等的起,怕是人家姑娘等不起啊。”
“不过一个婢女罢了,就算不中进士,莫非举人的身份还配不上她么?”张辅之道。
王佐道:“话是这么说,可子赞兄没见张大人和夫人二太太他们对待思涵的态度么?那可不像是对待使唤丫头,亲妹妹怕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是啊,宰相门前七品官,张大人刚过冠龄,已是总掌锦衣卫事的都督同知,可见官家(臣民对皇帝的尊称)对他的信任,所以莫看思涵姑娘只是他的一个婢女,其身价怕是不下那些大家的闺秀。中涵若中进士,此门亲事或许还有希望,现在嘛,就算人家思涵姑娘不嫌弃,张大人怕也不会同意吧?”
“张大人平易近人,好像不是有德兄说的那种人吧?”刘志轩迟疑的道。有德是张坤的表字。
“就算张大人不在乎,张夫人呢?二太太呢?这种事情,应该还是女人的意见最重要吧?”张坤反驳道。
众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对了,思涵姑娘好像已经知道中涵没考好了,你们有人去过大人家了么?”过了会儿,朱国祚突然想了起来,问道。
众人齐齐摇头,正自疑惑之际,正好店小二进来,刚好听到了朱国祚的话,说道:“肯定是隔壁赵先生说的吧?是他领着刚才那位小姑娘进来的……那是谁家的姑娘啊,听说是来找方先生的,方先生可真有福气。”
“原来是他,莫不是他也看上思涵姑娘了吧?”张辅之说道。
何继高恨恨的道:“这个兔儿爷,不就是首辅大人的本家儿嘛,瞧把他能的,不是说呢,就算中涵没戏,张大人也瞧不上他,也就做做梦吧!”
“行啦,你们还有完没完,就不能让人好好睡会儿觉么?”方从哲的声音突然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他正脸色铁青的站在西厢房的门口,顿觉有些尴尬,同时低下了头。
也是,人家正伤心着呢,大家伙儿这不纯粹在伤口上撒盐么?
可惜啊,按照昨晚方从哲复述的那场考试文章,若不是忘了避讳,算得绝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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