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营连忙说道:“不可不可,陆兄你真是胡闹,若是家中闭门可以有所成就,那你为何还来太学?这里有李先生这样的大儒,你若在家又能找谁解惑呢?更何况每月有月试,你若归家,那么这些月试如何?秋后年试升内舍还要看月试成绩的。”
陆平点头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所以我便求先生帮忙。”
方营方要再说,却不料李鹿出声道:“你要回去做何事?”
陆平笑道:“就是读书,我最近看圣人书,总觉得圣人之言虽然只是寥寥数语,然而其义确是极为广博,而后又观王荆公之书,发现荆公之言虽是一家,然而分析极为合理,只是厚薄不同、针对的地方不一样,所以有时候揣摩一下,得出来的观点却是不同,这也是我所疑惑的,如何才能杂糅进去呢?
而更为重要的就是,经义并非皆是孔孟之言,荆公喜修老子,在下也观老子之书,都说儒家求智慧而治国,而老家却求愚民而治国,这两点看起来极为矛盾,但是事实上,自秦汉以来,吏治皆参合了黄老之术,并未曾废弃,这两种矛盾的思想如何混糅的?
再有就是为何当初说秦法严峻,汉便废法家之道,仿周礼而制汉礼,后人皆以为废除法家,可是观历朝律法,皆有昔日韩非子之印记,故而可以得知,治天下乃是半部论语,半部韩非,论语治德,韩非治法,德法为何可以通用?思想又是如何混在一起的?
这些东西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故而想到,儒学并非与他学水火不容的,无论是老学思想,还是释家禅法,或是法家严制,他们都是可以和儒学相互融合的,所以昔日董仲舒所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错的,为何不能容忍他家之言呢?这些就是我想回家安静思考的问题。”
方营已经愣在那里,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李鹿有些失神,随即便笑道:“你不尊圣人之言,竟信老释之语,实在是有大罪。”
他脸上挂着笑,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陆平,这些东西莫要再想了,不仅伤脑,还会伤身啊。”
陆平一愣,随即便道:“先生那日不是说人一生便是追求一个‘道’吗?我便是为了寻道。”
李鹿有些皱眉地道:“所谓的‘道’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如何去寻?”
陆平突然笑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了。”
李鹿方想再说什么,却见到陆平的笑容淡定,不由地把话吞进嘴边,随后便说道:“你执意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劝你的,这事我帮你和马斋长说一下,你也莫要在这问题上纠缠不清,秋后就要年试了。”
陆平大喜地说道:“多谢先生。”
李鹿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吧,切莫忘了一个悟字。”
他见陆平若有所思地走出了门外,不由叹了口气道:“此子真是太过奇怪,这样的话他还真的说的出来,方营啊,你现在对陆平又有了什么认识吗?”
方营摇头道:“只是觉得陆兄方才之言太过震惊,并未有它感。”
李鹿微微一笑,慢慢地道:“他有些固执,你没发现吗?”小亭之内,已近黄昏,晚霞之彩染上亭柱,又染上亭内之人。
陆平此时正坐在亭中石凳上面,手中捧卷,坐在那里一动未动,忽而松开已经皱紧的眉头,忽而又叹气摇头,让人失笑。
“你越来越像老学究了。”从这外面走进一个少女,很随意地便坐在另一个石凳上。
陆平放下书,呵呵笑道:“晴玉,你今天怎么有空跑这边来了?”
这个少女便是晴玉,她叹了口气道:“忙的累了,当然四处逛一逛,结果跑到这里来看见一个学究在这摇头晃脑地看着书,我就来打扰打扰了。”
陆平笑嘻嘻地道:“你教书教累了?”
晴玉穿着一身浅色衣裙,袅袅婷婷的,看起来极为素净,此时*着柱子说道:“是啊,累了累了,教了这么长时间真是累死了。”
陆平见她伸起了懒腰,笑道:“你教到哪里了?有没有开始初中的知识?”
晴玉闻言呵呵一笑,过了一会才说道:“真傻,现在都多长时间了,还教初中的知识,已经开始教一些基本的理论知识了,量子力学初步和理论力学,今天教的是波函数和薛定谔方程,你看着我干嘛?不信吗?我说的是真的,估计没多久就可以把这些理论上的东西说完,到时候就可以学专业知识了,这样预计一下,大概在过年前后就差不多了。”
陆平愣了半响,然后才道:“太不可思议了吧,这是别人要十来年学完的东西啊。”
晴玉懒懒地道:“那是因为别人还要学其它的课,我这是很有针对性的,她虽然学的很快,但事实上有些东西还是弄不明白,只知道是如此,却不知道为何如此,我也不能面面俱到,所以便只能等她有问题时候才帮她,她倒是很积极的,比我那时候学习要认真的多了。”
陆平一笑道:“你不能把自己和别人比,以前那是体制教育,大家都有些被迫性,现在你这是一对一的辅导教育,她自然很积极了,不过考试是必要的,多给她出几道卷子,有帮助的。”
晴玉失笑道:“你还以为还要高考的啊,又不是应试教育,出卷子只会增加负担。”
陆平摇头说道:“试卷的用途是很大的,一是可以考核她的掌握能力,二是可以知道她的薄弱点,三是可以借机督促她,四是可以把每次考试作对比,让她看见自己的成长,这么多好处,当然要去做了,就像太学每个月还有一次月试呢,古人都意识到这个的重要性,你怎么就认为这个没用呢?”
他一堆话,让晴玉不由翻白眼道:“好啦好啦,知道你就会说出一堆道理来的,我下次出一份卷子来摸一摸底,总行了吧。”
陆平笑道:“我突然有些好奇,你有没有教英语?貌似学物理那方面有一大堆字母的。”
晴玉道:“自然是教了那些字母,还有那阿拉伯数字都教了,还有那么多数学符合,这些都是工具,至于英语单词是一个没教,我想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现代英语吧,所以学了也是没用。”
她一提到后世之中英语,陆平就皱起了眉头,自己当年可是最怕英语了,从小学到大,又是背单词,又是被短文,最后四级还是没过,从此以后就开始无意识的拒绝这个了。
晴玉突然笑道:“说起英国,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个时代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的,你知道不知道?”
陆平笑道:“你好奇心还真大,不过我对历史真是一窍不通了。”
晴玉坐正起来,然后说道:“我在大学的时候读过一些历史书,对这个还略微知晓一点,现在的西方是一些突厥人,再西方是一些阿拉伯人,然后就是欧洲人,不过大多数都是人数较少,而且又比较乱,这个时代是宋朝最大了。”
陆平笑呵呵地道:“大宋周边是不太平啊,西边有党项人,就是我们所说的西夏人,北边有辽国的契丹人,还有最上面的女真人,还有草原上分散起来的草原诸部,哎,可以说大宋是被外族包起来的。”
晴玉摇头说道:“大宋内部之乱比起外面要大的多,所以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内部平息才能集中对抗外族的侵略。”
陆平张着嘴巴吃惊地道:“真是好笑,有外族威胁竟然还要窝里斗,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晴玉无奈地道:“我也没说窝里斗啊,只是说要集中起来,里面不能乱了。”
陆平点头道:“这个是当然了,所以在特别的时候就要有特别的办法,最好的就是集权,一定要有人可以维持整个大宋,才能统一对抗外族。”
晴玉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话。
此时天却慢慢阴暗起来,清风慢慢吹来,本来有些闷热的空气也变得有些清凉起来,让人格外享受,陆平却还是说道:“我知道你一向强调老百姓要过上好日子,但是现在不太现实,这时候个人还是要服从集体的利益,只有等到真正的安定下来才有可能使百姓们好起来。”
此时突然有些轰轰响了一声,让晴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空,随即便道:“我认为老百姓是大多人的利益,他们要比少数人的利益高的多。”
陆平无奈地说道:“你有说了这个形而上学的东西了,我已经和你说了好多次了,这个需要坏境才能成功的,不然只能算作是幻想。”
晴玉方想说话,只听到轰轰隆隆的声音又起,她眼睛看着天上,已经是乌云密布,太阳早就被挡住了。
陆平此时说道:“晴玉,我知道你是后世之中的新女性,然而到了这个时代你也要现实一点,你准备造发动机,我真的是全力支持你,这个是好事啊,推动时代的进步,然而你也应该明白,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吵,大宋与外族之间的战争是避免不了的,不仅外族想要南下,就是现在的大宋子民们,哪一个不想大宋可以北伐取胜,以光复汉唐威武?这些都是避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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