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没否认，深深呼吸：“那时候，磊磊刚刚出生，就在演习前一个礼拜，他还请我们吃喜蛋。”
许甜也震惊了。跟着沉默了一会，自顾自的呢喃道：“那他的家人一定很伤心了。”
“营长本来就只有一个妈妈，他父亲早亡，许多年都是跟妈妈相依为命的。知道那个消息之后，他妈妈就跳河了。后来，磊磊的妈妈也疯了，一个月，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那个家，全毁了。除了磊磊，他们都……”
太惨了。许甜说不出话来，只能感觉到顾长卿在说这些的时候，听上去还算平静的叙述下是多么糟糕的心境。
不自觉的，她就抓住了他的手，用力的握了握。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自责。”
“不是我的错吗？”
他看着她，语调依旧是平静。
“你不用安慰我。这件事也许不能全怪我，但是我有责任。如果我当时能更警觉一点，也许能避开。我肩上的伤也是那时候被弹片炸伤的。
那时候我还醒着，我看见营长……那就像噩梦一样，一辈子都忘不了。”
被炸弹，那是炸碎吧？
许甜有些心疼。想劝他不要再说了，又觉得他今晚之所以说这些，后面肯定还有话，便忍住了。
顾长卿说不下去了，沉默许久。她也没再问，只静默的听着，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
过了很久，耳旁的声音才又响起。
“军区派人照顾了磊磊两三个月。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就说要送去福利院。我不想让他去。那里，能有什么好的生活？”
“所以，你把他带回来了？”
许甜跟道。顾长卿‘嗯’了一声：“这件事除了妈和大姐，没人知道实情。我既然决定把他带回来养，就要给他一个完整的身份。
我常年在部队，家里的亲戚也不知道我什么情况。所以，尽管一开始很多闲言碎语，但后来大家都接受了。都知道他是我儿子。
包括邻居，包括所有人，没人知道他已经没有父母。在别人眼里，他就是我的孩子，顾家的孩子。尽管没有妈妈，可他得到的爱，并不少。”
话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里才有一点点欣慰的感觉。
今晚受到的震惊太多，许甜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些说完，顾长卿也沉默了。
很长时间里，夜色中只有两道粗浅不同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所以……”许甜试探的开口：“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跟我说别的什么？”
他说了，这件事，除了杨卫红和顾长妍没人知道，连其他的近亲都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突然跟她提这个？
顾长卿的脸没转过来，许甜却感觉到被子下的手突然转了一下，反握住了她的手。
“我们总要再有自己的孩子。”
许甜怔了怔，心里微微的震撼，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怕我偏心？”
“不是。我只是觉得在有自己的孩子之前，应该把这些事告诉你。”
他的掌心很热。平静的话语透着坦然。
当然也透着信任。
“你放心，我会对他好。”
许甜郑重的说道。顾长卿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语调温和。
“亲生和别人的总有差别，就是我自己，也未必能做到真一样。尽力吧。等他长大了，懂事了，我也会告诉他。他不应该一辈子做我的儿子，应该知道他的父亲是个很优秀的人，母亲也是善良淳朴的人。他应该记住他们。”
顾长卿说出这种话，许甜着实的意外。
“你居然这么说？我还以为你今晚跟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提醒我要爱磊磊胜过一切呢。”
她以为他是要给她打预防针的。
“我没那个意思。”
顾长卿转脸，双眸格外的清亮。
“相对于磊磊，我还是期待自己的孩子。我们的。”
“……”
她的心被撞了一下。
不知道说什么。
感觉到那被夜色掩盖的目光依旧那么灼人，她才尴尬道：
“你今晚怎么了？说这些。”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突然就想了。”
也许，就在之前，亲吻她的那一瞬，这个念头就冒出来了。连他自己都诧异。
顾长卿接的这么干脆，许甜突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只觉得心砰砰的跳，这被子下的温度也在不断升高。
甚至，握住她的那只手都在不断收紧，收紧，快要把她的手给捏断了。
“睡，睡吧，不早了。”
她紧张的声音都变了调。用力抽出手就转过了身，背对着他了。
没想到的是，只一秒，他突然抱住了她。
“愿意吗？”他沙哑又有些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厮磨。
这人……许甜快疯了。
叫她怎么说？愿意？不愿意？
她不知道怎么说，索性就沉默着。
身后的人紧抱着她不放，她能听见他苍劲有力却又稍显凌乱的心跳声。
“你不说话，我当你是愿意的。”
他灼热的气息扑撒在她的脖颈处，微微的发痒。
许甜的手缩在胸前，紧紧揪着被子，过了好一会，她又将手缓缓松开了，身体也慢慢转了过来。
没有抬头，她只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胸口上。
夜，静谧深沉。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热度才渐渐散去。
许甜窝在顾长卿身旁，闭着眼睛，恍恍惚惚的睡着，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一觉醒来，她还是这个睡姿。
叫自己无地自容的睡姿。
紧紧依偎在他身旁，手还揽着他的腰。
更要命的是，她几乎没穿衣服，而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已经穿好了衬衣。还躺在她身边。
这简直是看她一个人尴尬。
“我，我……起来了。”
慌忙离开，用被子捂着前胸，她努力伸着手在被面上摸到了自己的衣服就往自己头上套。
她真是，紧张的手都在发抖。
顾长卿没吭声，却纵容了自己的目光，就这样欣赏着她的慌乱。
“疼吗？”
“……”
忽然听到这句，许甜只觉得脑袋都烧着了。
她套上了衣服，尴尬的回头，诧异的看着顾长卿，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仿佛在说：你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