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姑娘,每人胳膊上挎着个柳条篮子,走向村外。
这俩人是秋霜和秋雪。
篮子里是香烛纸钱等祭祀用品。她俩是去父母的坟上,祭拜亡故的双亲的。
一路走,姐妹俩感慨万端。
秋霜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去祭奠父母。
“姐,我连爸妈的面,都不记得……”
说起这些,秋雪的泪水便往外涌,“爸妈活着的时候,每逢年节,便会提起你来,他们心里一直惦念着你,说:也不知道被拐走的霜儿,过得好不好……然后在饭桌上摆上你的碗筷。”
秋霜轻轻啜泣。
“爸妈要知道咱们俩现在能团聚,九泉下,也放心了……”
一路说着体己话,俩人走上野外的坡岗。
坟墓,建在一溜苍凉的古柏树林里。
北方的冬季,只有松树柏树,还能保持着绿色。这一片古柏,长在坡岗上遮天蔽日,显得有些阴森。一个个坟头,被荒草包围淹没着。
即便是白天,这样的墓地,也显得阴森荒凉。
两个姑娘登上坡岗,忽然秋雪拉了秋霜一把。
她听到坟地里有声音。
本来,坟地里有人声,也没什么,有人来祭奠先人,说话或是哭泣、烧纸,在所常有。
但是,秋雪听到的声音,却是一阵低沉而怪异的笑声。
“嘿嘿……”
声音尖利难听,就象尖物剐着铁锅,很是刺耳。
而且,在坟茔里笑……这可不正常了。
两个姑娘迟疑地对望了一眼,瞪大了眼睛。秋雪毕竟经验丰富一些,一拉妹妹的手,俩人猫着腰,躲到一处高大的坟堆后面,隐身在一片茂密的枯萎荒草里。
“嘿嘿,”那个声音似乎就在跟前,象是破锣那样尖利难听,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一定听说过,和尚不光吃肉,还得喝血,等老子把你的血,一口口喝干了,那滋味儿一定美妙得很。”
谁?
谁在说话?这些话让人不寒而栗。
吃肉喝血……说话的人是人是鬼?
秋雪和秋霜两个姑娘又对望一眼,只觉得浑身发麻,紧紧倚靠在一起。
只听另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王八蛋,你也算是和尚?别给佛门添堵了吧,老子……哎哟,啊——”
声音,就来自数尺开外。
显然,这座大坟的后面,有人。
那粗豪声音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是一声惨叫,“啊——”
显然,他是被人给用刑,将说话给打断了。
“怎么样,舒服吗?”那个尖利的破锣嗓问道。
一阵喘气声,显然是受刑的人疼痛难忍,但是不肯开口服软。
秋雪悄悄从腰里把手枪掏出来。
这片阴森寂静的柏林坟地,平常除了祭祀之外,绝少有人来,今天,是谁在这里私刑逼供?
什么人?土匪吗?
秋雪乍着胆子,往眼前这个坟头上爬了两步,慢慢把头从荒草丛里伸出来,向前望去。
前面,是一个挨一个的大大小小的坟墓,几块石碑,横七竖八地歪倒在草丛里。
一座大坟的墓碑前,站着一个瘦骨伶仃的男人。
这人光头,长脸,大概就是“和尚”了。
这个和尚,长得面如苦瓜,目露凶光,那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就如同八辈子吃不起饭,大祸临头,生不如死之状。
看了这个瘦子的相貌,秋雪愣了一下,她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凭着这副苦瓜脸面容,很象何碧瑶说的那个“慈慧和尚”。
是他吗?
更奇怪的是,瘦和尚的手里,拿着一把奇怪的东西。
这东西是件兵器,象刀不是刀,一尺来长,顶端弯曲成钩,手柄处的护手,是个月牙形弯刃。
那钩的尖端,此时正往下滴血。
血,一滴滴往下淌。
……
这个和尚的脚下,倒卧着两个人。
这俩人,全被绳子捆绑着,灰头土脸。
其中一个下巴上一丛短胡子的大汉,身材粗壮,身坯比慈慧壮了一圈,高了一头,却不知道为什么被捆绑起来,而且他的脸上,一道二寸长的新伤口,血糊一片,鲜血犹自往下流,把整个脖颈染成一片通红。
显然,这个伤口,便是刚才被和尚的兵器所伤。
秋雪和秋霜的心里,咚咚跳成一团,两姐妹都被吓得脸色煞白。秋霜紧紧拉着姐姐的胳膊,浑身瑟瑟发抖。
再看另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却是更加吓人。
这人看年纪约摸三十多岁,身体粗壮,脸上却是横着两道伤疤,显得整个脸型都七扭八歪,既丑陋又恐怖。
这两人,都是壮汉,都是满脸凶悍,却不知为何,被旁边这个矮小羸弱的和尚给擒住。
只见和尚手里拿着那个奇形的兵器,恶狠狠地对短胡子壮汉说道:“我再问你最后一句,到底在哪里?”
“慈慧,你个老王八……老子若是知道,早抢到手里了,还用等着你来追问……”
秋雪听得明白,原来,这个和尚果然便是慈慧。
他不是住在城里吗?为什么跑到这片龙凤沟的柏林公墓里来?
只见慈慧恶狠狠地往上跨了一步,拿着手里的奇形兵器,往短胡子的脖子里挥过去。
那兵器尖顶是钩形,刃口锋利,猛地钩住壮汉的脖了,一拉之下,登时将壮汉的脖子切开。
“噗——”一股鲜血喷出来。
“啊——”一声大叫,只叫到一半,那壮汉仰面栽倒,脖子里的血柱,犹自往外喷涌。
这一下,吓得旁边的疤脸壮汉,大叫一声,身子往后直躲。
隐藏在坟后荒草里的秋雪姐妹,也是差点大声叫嚷出来,身子一阵发抖。
慈慧和尚一言不合,便既杀人,这人……竟然如此凶残。
那把滴着血的兵器,又举起来,在疤脸汉子的眼前晃悠,尖端钩刃上的血珠,一点点滑落下去。
“不……”疤脸汉子吓得往后瑟缩。
“嘿嘿,”慈慧尖声尖声地冷笑一声,“疤瘌李,你要不要尝尝佛爷这把慈悲钩的滋味儿啊?”
“不……慈慧大师,你听我说……”
那个“疤瘌李”显然胆子小得多,满是伤痕的脸上,尽是惧色,他使劲仰着头,向后躲闪着那把刚刚杀过人的“慈悲钩”。
“说。”
“我……真的没有我们手里啊,那回,宝物落在八路军的手里了……”
“八路军?”
慈慧皱了皱眉,收回了慈悲钩,追问道:“什么八路军?怎么回事?”
“就在牛头岛,被八路军得了去了,听说……那个八路军长官,姓南宫……”
“南宫仕?”慈慧大叫一声。
“嗯……好象是吧,我听他们叫他‘南宫队长’……”
慈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